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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香缘(288)

吴妈妈正立在一旁伺候,见了忙上前递帕子道:“太太不必伤心,各人有各人缘法。”

秦氏吸一口气道:“我教她同教二姑娘一般,皆是一样的,只是这孩子待我始终有戒心,仿佛我会害了她似的,这才把姑姑请来,万不能让她这样的眼界心胸就嫁到侯府去!”

夏姑姑站起来屈膝行礼道:“定当尽全力效劳,四姑娘性子虽拗,有些毛病儿,却也并非朽木不可雕也。”

秦氏用帕子拭泪,欣慰笑道:“那便麻烦姑姑了。”一使眼色,吴妈妈立时地上一封红包,笑道:“天气热了,姑姑裁两身凉快衣裳穿。”

夏姑姑也不推辞,接了红包,行礼告退。

秦氏长叹一声,歪在榻上,吴妈妈忙上前在她身后垫了靠背,口中道:“太太操劳了。”

秦氏咬牙道:“这是好容易相中的人家,倘若这样搅合了,纵四丫头将要嫁出去,我也不饶她!”胸口剧烈起伏。

吴妈妈忙替秦氏抚胸,又将茗碗递上前,口中道:“天气热,太太万万要保重身子,息怒罢。”

秦氏道:“你不知道,姜家是老太爷和老爷都中意的,虽说原是将要衰落的世家,谁知这一代竟出了姜学成,年纪轻轻就做了阁老大臣!本以为他该在这个位上熬个几十年,孰料皇上又派他去了浙江。”

吴妈妈道:“那就是被贬了?听说姜大人去浙江不过提了一品……”

秦氏坐了起来,冷笑道:“当然只提一品,我先前也只道姜学成失了盛宠,可后来不光老爷来信,就连老太爷也说,只怕姜家要发达了。如今大皇子和二皇子皆盯着圣位,四处拉拢人马,圣上只怕已有了属意,怕姜学成卷入夺嫡之乱,特将他调出,只让他入浙江不声不响做了左参议,却极享实权,只为日后新皇登基,再召他入京,方好提携施恩。否则怎会先遣了姜学成,又提他长子去山东任知州?原本他长子外放七品县令方才一年罢了。”言罢又叹口气,对吴妈妈道,“比姜家还体面的人家也未尝没有,只是……只是你也是见多识广的老人儿了,比得上香兰颜色的大家闺秀,你数数见过几个?”

吴妈妈想了一回笑道:“香兰生得太好,也就今日见的姜五姑娘和先前大爷娶的大奶奶。”

秦氏颔首道:“是了,自己的儿子自己明了,楼哥儿就是那样风流好色的性子,否则怎会昏了头娶了赵月婵那贱人,如今又迷上香兰。他这样丢不开手,不分好歹的宠着,我只怕日后不娶个压阵的姑娘回来,反让内宅生事,再闹出什么‘宠妾灭妻’的勾当。两年前我见过姜家五姑娘,当时便记着生了个好模样,还是好一个讨喜的性子,如今见了,长得愈发出挑了,没瞧见今儿个楼哥儿瞧她都有些失魂魄的模样儿?这事就成了一半,只有她这样俊俏的才能与香兰一较长短,千伶百俐才制得住楼哥儿的内宅内院,她秉性平和,宅心仁厚,也能容得下香兰。”

第264章 姜家(四)

吴妈妈道:“曦姑娘性子是讨喜,只是太太怎就知道她秉性平和,宅心仁厚了?”

秦氏微微露出笑容道:“本就是姻亲,随便打听打听,熟识她们家的人没有不赞她的,尤其她是个孝顺的孩子,否则姨老太太怎会如此疼她。”又揉了揉额角道,“也不能光听人说,先放到身边看些时日再定夺也不迟,瞧着倒是个齐整惹人爱的。”

吴妈妈叹道:“太太真是殚精竭虑,自古当娘的莫不是为儿女操碎了心。”

秦氏幽幽一叹,道:“如今这些话儿也只能跟你念叨一二,倘若弟妹是个顶用的,我还能有个臂膀,绮姐儿又嫁了人……”

吴妈妈笑着安慰道:“太太不必伤感,等过些时日,大爷正经娶了大奶奶来,到时候太太便可高枕无忧了。”

秦氏叹一声道:“也盼着如此了。”

秦氏和吴妈妈一处闲话暂且不表,话说梦芳院内,姜家祖孙三人回来时,房中已收拾完毕,姜母歇在卧室,曦云同住在套间暖阁儿里,丹云则安置在碧纱橱。一时姜母见过秦氏拨来的丫鬟、婆子,便打发人各自歇息,自己则坐在大炕上,将窗子支起用石燕依住,手里捻动着佛珠,却盯着窗外出神。忽听外面传来脚步声,只见帘子一掀,姜曦云垂着头走了进来,也不吭声,径直到床边,脱了鞋便滚到床上,往姜母身边一阵乱蹭,头挨到她怀里,小手去拽姜母的衣袖。

姜母爱怜的抚了抚姜曦云的后背,问道:“屋里都收拾完了?怎这么一副没精打采的模样?”

姜曦云闷闷道:“没什么,老太太,原本无事的,只是孙女儿越琢磨,心里就越堵得慌……”

一语未了,贴身伺候姜母的大丫鬟流苏进来道:“老太太,政大太太遣红笺过来瞧老太太歇好没有。”

姜母忙起身,道:“快请。”姜曦云也连忙坐了起来。

红笺带了两个小丫头子进门,满面挂笑,道:“我们太太挂念姨老太太,唯恐您歇得不好,让我过来瞧瞧。”

姜母笑道:“难为外甥媳妇如此挂念。”

姜曦云已从床上下来,忙忙笑道:“姐姐快请坐。”

红笺笑道:“曦姑娘不用忙。”招手将两个小丫头唤过来,让她们把手里的东西放在桌上,又道:“姨老太太一路劳顿,天气又热,今日说话又劳神费力,太太让厨房炖了一碗银耳莲子羹,请老太太用了解暑。太太又嘱咐:虽说屋里都燃了香驱蚊虫,纱窗也都细密,也难免飞进小虫儿来,让我再送一顶崭新的青葱花帐。”

姜母早已念了一声佛,温和笑道:“都说外甥媳妇是个极悉心极体贴的人儿,我那老姐姐对我也没少夸赞,如今才知我那姐姐赞得那些好处,还不及你们家太太的十分之一呢!”

姜曦云亦眨着大眼睛团团笑道:“表舅母决计是荆钗英雄,方才老太太还嘱咐我,要我好生跟表舅母学。”

红笺笑道:“方才说笑时,曦姑娘说太太房里那盆兰花开得好,太太让我送过来,让姑娘赏着玩,另还有一盆茉莉,也是极清香的。”

姜母道:“这怎么使得,她小孩子家家的,说话没个正经路数,让外甥媳妇儿费这个心!”

姜曦云红了脸儿,道:“都是我不懂事,怎么方才在表舅母那儿提了这个……”

红笺笑着安慰道:“不过是一盆花儿,太太那屋还有呢,姑娘就收下罢。”又同姜母寒暄了几句,方才带了人去了。

姜曦云深深出一口气,在床沿上坐了,茫然的盯着桌上那盆袅娜多姿的兰花。

姜母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姜曦云扭过头,姜母看着她灵动的眸子,轻声道:“好孩子,祖母知道你心里想什么……”

姜曦云不吭声,只软软的靠在姜母怀里,她心里明白,这盆花背后大有深意,她赞那花儿好,秦氏当晚就巴巴打发人送过来,且单只她有,并没有丹云的,秦氏待她偏爱之意便一目了然了,亦是安她的心。早在她来林家之前,她爹和嫡母便反复叮嘱她,她将与林家做亲之事已是势在必行,她二哥替她打听了林锦楼其人,他家中有一房宠妾的事她也早已稔熟于胸,只是未曾太过记挂心上——一个不过丫头出身的女孩儿,即便再有姿色,有手段,还能让她在自己手底下翻了天?只是今日见了林锦楼,又见了陈香兰其人,姜曦云方觉此事绝非这般简单。

姜母有一下没一下拍着她的肩膀道:“林家太太如今做到这一步,你心里再有憋闷委屈也该散了。”

姜曦云无言,姜母搂着她摇了半晌,她忽开口道:“怎么能不憋屈,祖母,这桩婚事……非成不可么?”

姜母把姜曦云松开,看着面前秀丽娇软的小人儿,爱怜的将她腮边的碎发拨弄到耳后,轻声道:“林家几代出仕,不声不响间早已根深叶茂,屹立不倒,林锦楼其人绝非纨绔,天资聪颖,读书极佳,他写的文章,得过好几位大儒赞赏,只是万料不到,他竟弃笔从戎,近些年频立军功,升官好似坐了窜天炮仗。他又极擅钻营,咱们家里常来常往的几位老大人,提及林锦楼,都道他年纪虽轻,可自幼浸淫官场,早就跟林昭祥似的修炼成精了。这样一门贵婿,京里多少人家惦念,你表舅母竟中意你,你爹又如何不答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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