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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香缘(317)

姜曦云勉强鼓起精神,端起碗,用勺子舀了放到口中,一面吃一面愣神,若晴又重新端上一盏香茶备着漱口,又迟疑道:“姑娘,那过几日大爷来了,咱们提还是不提?也不能由着林家欺负到头上来。”

姜曦云把碗盏放下,眼目间已恢复清明,用帕子擦了擦嘴,淡淡道:“自是有法子的。”

因用过甜汤,姜曦云晚上便未再用过饭,服侍了姜母一回,便梳洗一番早早睡下,却在锦帐里辗转反侧,心乱如麻。内宅里的阴私手段她也是见识过的,任她什么狐媚魇道的娇姬美妾,她全然不惧,只是这一遭,老天让她遇着的对手竟然是朵娇弱的兰花。倘若是装蠢扮可怜的还好,她用什么手段心里都不会有挂碍。可这陈香兰偏偏真的是一朵娇弱的兰。她其实不大瞧得上此人,她先前以为陈香兰同她一般,皆是外表扮拙内藏精明之辈,可方才听若晴转述春菱讲起香兰过往,才知陈香兰当真是一股呆气,老实单纯,穷一股酸气。

她姜曦云自幼聪慧过人,眉眼通挑,祖母总爱宠的搂着她说:“我们曦丫儿有一万个心眼子,悟性也高,为人处世活络,旁人一个弯儿没转过来,曦丫儿已经想好后三句怎么说了,又精明会权衡,哎哟哟,活脱脱一个小人精。”

反观陈香兰。看着性子和气,无毒无害,处处退让忍耐,心甘情愿把好处让别人占了,只有被人欺负的份儿,明明生得貌美,琴棋书画颇有造诣,却不会争也不会抢,遇事只会哭哭啼啼的。倘若换成她,过这样的日子早就憋屈死了。

美貌,有才情,老实,出身下贱,说实话,她当真恻隐惋惜过陈香兰,倘若此人与自己并无利害纠葛,兴许也能做个朋友,可是为了自己,她没工夫可怜别人。

她缓缓吐出一口气,手慢慢攥紧了。

第二日,姜翡云又来探望姜母,听若晴讲了昨日里一番事故,不由气鼓鼓的,对姜曦云道:“五妹妹太好性子了!林锦楼也没这么霸王的,欺负咱们姜家没人了不成?”

姜曦云很天真道:“这也没什么呀,大表哥如今房里也没个能伺候的人,把香兰留在正房里,有什么不对吗?”

姜翡云戳了姜曦云脑门一记,道:“你呀,该聪明的时候不聪明,都让人欺负到脸上了,论着说起来,也没什么不妥,可林家是要跟咱们结亲的,你还在府里住着,林锦楼就公然如此宠爱小妾,太下咱们家的面子了。”

姜曦云很为难扭捏着:“香兰又没做什么,况她是大表哥心尖上的人,倘若因为此事争持起来,咱们也没体面不是。”

姜翡云道:“这有什么,我再替妹妹出头便是。拿纸笔来,我亲自写信给大哥,让他来给你主持公道。”

姜曦云心中称愿,口中仍百般劝阻。姜翡云果然写了一封信,临行前拉着姜曦云的手道:“那陈香兰生得貌美又会处事,果然是个对手。只是太过迂腐傻气,远不及你机灵,倘若陈香兰是你这样的性子,我才要捏一把汗,她这样的,你又惧怕什么?倘若日后我有了女儿,能有五妹妹一半我就知足了。”

姜曦云只是微微含笑。

展眼过了七八日,林锦楼公差在外,不得归家,秦氏特特将姜曦云叫到跟前安抚一番,又含蓄道:“我们家那个老大,最让人不省心,可还算明理。我就盼着日后有个像你这样妥帖的女孩儿能管管他。”

姜曦云扭着衣角装傻:“他是大表哥,我去管岂不是乱了规矩么?大表哥是成大事的人,自然不拘小节的。”

秦氏叹一声道:“你这孩子真是个厚道的。”把姜曦云往怀里揉了一回。

从秦氏屋里出来,姜曦云见香兰带着丫鬟抱两册书走过来,二人眼神相撞,香兰敛裙行礼,姜曦云亦还礼,两人遥遥相望,皆不动声色将目光移开。

待姜曦云走过去,画扇道:“曦姑娘似是从太太那屋出来的。”

香兰点了点头。当日她醉酒醒过来,小鹃等人便悄悄同她说太太曾来过,传了姜家的意思,让她从正房里搬出来住,只是林锦楼没答应。香、曦二人原本面子上还说笑几句,经这一遭变故,相见反生尴尬,倒不如不见。

香兰幽幽叹了口气。林锦楼又忙起来,前两日命她收拾了一箱东西,点了人马走了,临行前又嘱咐她:“按时吃药,柜子里有银子,缺什么打发人买去,烦了闷了去找人说说话,别光在房里画画,回头眼都瞪瞎了。太太那头该请安请安,她说什么你都别过意,横竖等爷回来。”

香兰只低头听着,她对应付林家上下一丝兴趣皆无,林锦楼又道:“爷过两日就回来,回头带你去郊野逛逛。”香兰偷偷瞄着林锦楼,只见他一身官衣,头上一顶乌纱,愈发显得他眉宇间英气勃勃,沉稳干练,林锦楼摸了摸她的脸儿便走了。等她回房,只见床上扔着一副护膝,正是姜曦云做的那副,原本她这回放到箱子里让林锦楼带去的,再四下一瞧,自己做的那副护膝原本放在针线笸箩里,这会儿却不翼而飞。余光瞥见小鹃一干人正小心翼翼的瞧着她,她盯着那副护膝看了半晌,便默默的收了起来。

香兰站着发一回呆,忽听背后有人唤她,转身一看,正是姜丹云带着丫鬟走过来,见香兰笑道:“原来是你在这儿。”

香兰点头笑道:“丹姑娘。”这些时日姜丹云时不时往畅春堂里去坐坐,想同她嚼两句姜曦云的闲话,香兰并不肯十分应承,每每用话岔开,只用好茶好点心招待。

姜丹云扇子掩着口笑道:“方才我瞧见了,你碰见我妹妹是不是?她没搭理你,香兰姐姐也别放在心上,我那个妹妹天生就是那个性儿,你要是对她有好处,包管她那一张嘴甜死个人,哄你跟吃了蜜蜂屎似的。你要是跟她不对付,哎哟哟,那张嘴儿就跟刀子一样,把你气得要死,还抓不着她的茬。我从小到大不知吃了多少亏了……眼下我那妹子是瞧你不顺眼,为着什么,姐姐是明白人,也不必我多说。当心她满肚子心眼子,揣着明白装糊涂,回头害你一下,把你按到泥巴里,她还能装没事人似的继续卖乖讨人喜欢。”又笑了笑道,“我看姐姐也是十分的人才,必不愿屈居人下,何况又得大表哥喜欢,就愿意让她这样在头上得意不成?”

香兰见姜丹云又挑唆,并不十分想听,口中道:“多谢丹姑娘好言。太太让我给她送抄的佛经,正在房里等我呢,改日再同姑娘细聊。”言罢便带着画扇去了。

姜丹云看着香兰背影,一时怒从心头起,暗道:“香兰这小蹄子端什么穷清高的架子?”想到畅春堂一应摆设,及香兰从头到脚一身体面金银绫罗,想到自己日后要嫁个耕读人家,当正头娘子也无这样的姨奶奶风光,再想到日后姜曦云要成为林家大奶奶,只怕压得她一辈子都不得翻身,待过几日她大哥来林家便要将她接走备嫁,不由掉了两滴泪,又想到这几日姜曦云、若晴主仆同她泄出的几句话,暗道:“甭以为你们日后就能有太平日子,临行前姑奶奶要将你们搅个天翻地覆!”

闲言少叙。天气渐凉,暑气将除。这日家里接着林锦楼家信,说下午便要归家,姜家大爷姜尚先早已递了帖子,林锦楼订在今日下午会客,另有袁绍仁送德哥儿前来小住,命家中准备。

待到午时,林锦楼便回来了,一路风尘仆仆,草草吃了些,又去洗澡,刚换过衣裳,姜尚先便到了,林锦楼便到前面会客。不多时袁绍仁亦带了德哥儿来了,安置在外书房里,桂圆连忙端茶招待。

袁绍仁问道:“怎么光你在?吉祥和双喜呢?”

桂圆道:“双喜出去了,吉祥在大爷身边伺候着,姜家大爷来了。”

袁绍仁皱起眉。只听德哥儿道:“我去找兰姨。”从椅上蹦下来,便撒开腿跑了出去,暂且不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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