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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香缘(60)

香兰见秦氏和韦氏说笑正酣,不敢打扰,默默的回转到廊下来。只见青岚和鹦哥、画眉坐在一桌。

青岚脸色微红,显是吃了些酒,夹了一筷子小菜,一小口一小口吃着。画眉坐在她左边,不住奉承道:“原我就说姐姐是个有能耐的,如今看果然不错,席做得这样好,吃的菜竟然还是花朵儿腌的,又新奇又可口,也亏得姐姐这样的人儿才能想出这个法子。”

青岚心里受用,脸儿上已笑开了:“妹妹可别夸我,什么新奇法子,都是外头人吃厌了的,你们别嫌弃才好。”想到这几桌席竟然花了三十二两银子,不禁有些肉疼,但见人人都赞好,尤其是秦氏,头一回看着她的眼睛里充满赞许,便又觉得这个银子花得值。

画眉笑着说:“哎哟哟,这样的吃食还嫌,恐怕也只有王母娘娘的蟠桃宴才能入口了。鹦哥,你说是不是呀?”她谈吐轻快又俏皮,几句话便让青岚好感倍增,也随画眉笑了起来。

鹦哥画眉左边,脸色不大自在,也不说话,微微点了点头,低头敛去眼里的嫉妒——看那王青岚,一身粉嫩富贵打扮,脸颊的气色红润,显然是过得极其舒心的,不光太太向着她,就连大爷也三天两头往她屋里跑,如今又让她在达官贵人之间做一期诗社!这是大奶奶都没得过的脸呀!太太和大爷能这样纵容她,还不是因为她肚子里的那块肉儿!若,若不是她的儿子被春燕那小贱人陷害流产,今日花团锦簇,众人围绕的本该就是她了呀!

鹦哥心里发苦,想到伤心处还偷偷掉两滴泪。画眉看了鹦哥一眼,嘴角挂上一丝冷笑,扭脸对着青岚又换了一副热络的笑脸,道:“方才各家夫人都夸说姐姐能干呢,连太太都说‘岚丫头是个妥帖人儿’,要知道太太从不轻易夸谁呢。待会儿作诗作词,姐姐也得拔个头筹,方才对得起太太的厚望。”

青岚原不想作诗,生怕露怯,可听画眉捧她,又有些飘飘然,正犹豫作还是不作,此时听见有个声音道:“太太这么夸赞,那你待会儿可要一鸣惊人了。”

一语未了,赵月婵便在青岚右手边坐了下来,粉面含威,嘴角上挂着笑,一双水盈盈的眸子风情夺人。她一来,青岚全然没了方才的春风得意,顿时缩手缩脚起来,慌慌张张就站起来,唯唯诺诺的不敢应声。赵月婵原本因青岚今日出了风头,心里正恨,但见青岚这般害怕自己,胸口里的恶气出了些,淡淡道:“你坐罢,给我斟酒。”

青岚忙执起酒壶,给赵月婵倒了一杯。

画眉见青岚低眉顺眼战战兢兢的模样,不由撇了撇嘴,嘁,她还以为青岚这回硬气了能跟赵月婵斗上一斗的,原来烂泥扶不上墙,还是个软骨头。

此时却听鹦哥忽然开口道:“今日青岚姐姐真个儿好风光,诗社办得这样体面周到,肚子里还有大爷的骨肉,真是天上地下都没有这么圆满的,我看着都眼热了。”“大爷的骨肉”咬得极重。

赵月婵果然沉了脸色,上上下下看了青岚一圈儿,点头道:“不错,你是个有福气的,从进门那天起,太太就说你好生养,定能给林家开枝散叶。”

青岚陪着笑说:“不敢,不敢……”

赵月婵道:“你不敢还有谁敢?如今我们这些人上上下下的,全都指望妹妹的肚子呢。”说着几声轻笑,却带了十足的凌厉气势。

青岚低着头不敢言声。

她悄悄看了看赵月婵,已没了胃口。她第一回来到林家江南祖宅,进门给赵月婵敬茶的时候,看见一个被打得浑身是血的小丫头被两个婆子从门口拖了出去,在地上拖出长长血渍,她吓得魂飞了一半,赵月婵却轻描淡写的说那丫头偷了她的首饰,她只不过略加小惩,说着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两眼如刀锋一般。这一招杀鸡儆猴便将她震慑了。

后来她因有了身子,不必到正室跟前立规矩,时间一久,她也是个心宽的,便渐渐淡忘了这一桩事,只是对赵月婵存了个畏惧的影子。可上回赵月婵来东厢,扬手就将一盏茶泼在香兰脸上,她看得清清楚楚,心里一阵哆嗦。方又想起来,这正室奶奶正正是一尊夜叉!

赵月婵只管拿了筷子夹菜吃,青岚、画眉、鹦哥等都不敢动筷,屏声静气的呆坐着。索性赵月婵吃了两筷子菜便起身走了,她是媳妇儿,在席间只设虚位,并不敢坐,所以才到廊下的桌上吃些菜肴垫垫肚子,而后又要进去张罗——青岚已做了个大脸,她这会子要表现一番,方才能挣些面子回去。

等赵月婵一走,青岚立时便活了,又同画眉谈笑风生起来。

香兰远远的站着,暗自摇了摇头。这岚姨娘碰上大奶奶,就如同耗子见了猫儿,让人觉着又可怜又可笑了。

第56章 诗社(二)

一时秦氏那一桌不吃了,早有伶俐的丫鬟端了铜盆净手,撤掉残羹,重新摆上细茶点。贵妇人们仍然谈笑风生,小姐们有看花的,有喂鱼的,有在一处叽叽喳喳说话儿的。

香兰让吴妈妈张罗两个婆子,在院里摆放一张花梨木大桌,布上笔墨纸砚,将诗题取了过来。大家团团围上来一瞧,只见无非是些吟花诵柳的题目,一派风花雪月,却正和闺阁女孩儿们的心思,一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林东绣跟柳大人、温员外家两个庶出的女孩儿交好,三人生怕选晚了只剩下不好做的题目,写不好出丑。凑在一处交头接耳,选了题便急急忙忙的摊开纸琢磨去了。

林东绫素不爱读书,更厌烦吟诗作对,本不耐烦做这个。眼风一扫,却见小姐们人人提着笔对着题目斟酌,偶有几个不作诗在一旁说话做针线活儿的,不是庶女就是她瞧不起的嫡女。林东绫心高气傲,自然不屑与她们为伍,暗自琢磨着这会子若不做出一首诗便着实掉了身价,于是便胡乱勾了一个。

她把诗题写在纸上,招手喊来贴身丫鬟璎珞,把纸塞在她手中,轻声道:“去,给我三哥哥送过去,让他赶紧做好给我送回来。”璎珞会意,连忙退下。

这厢林东绮亲热的挽着郑静娴的手臂,指着一个题目低声道:“这个《暮春》好做,简简单单,春季里的事物多着呢,只要突出一个‘暮’,便什么都可以吟,只是想不落窠臼就难了。”又指着另一个道:“这个《夜雨》就有局限,可只要意境抓得准,讨巧倒是更容易些。”

郑静娴神色矜持,颇有些清高之色,将那些题目从上到下看了一遍,嗤笑了一声,对林东绮道:“这些题目各个都俗,要把俗气的写出新意来才能显出本事能耐呢。”竟用笔勾了那个《暮春》。

林东绮眉头微微一皱,心里不悦却没有表现出来,自顾自的把《夜雨》勾了,摊开纸写了起来。

林东绣见林东绮碰了钉子,不由抿嘴偷笑,往郑静娴身边挪了挪,道:“娴姐姐有才,就算是俗气的题目,也指定能写出新意来。”

郑静娴看了林东绣一眼,连话都没说一句。

林东绣闹了个大红脸,幸好宋檀钗在一旁解围道:“绣妹妹,你这么快就有两句了,我还一句都没想出来呢。”自从秦氏断了林东绮对宋柯的念想,林东绮便对宋檀钗也淡了许多,反倒林东绣对她愈发热络,两人一来二去的,也有了几分情义。

这一岔便将话头引开了去,小姐们埋头作诗,只林东绫悠闲自在,一时去看她母亲王氏喂鱼,一时去桌上那块糕点,一时又要喝烫热了的果子酒。

却说青岚这一头,画眉百般撺掇她去做首诗,青岚自然不肯,画眉瞥见赵月婵袅袅的站在廊下,便在青岚耳边低声道:“姐姐怕什么,做得再不好,难不成比那个母夜叉还不如?她可是大字都不识几个,满肚子的心计厉害又能如何?姐姐已经在前头得了这样大的脸,如今再做首好诗,立刻就能把那婆娘比下去。到时候传扬出去,不光咱们太太高看一眼,日后行走在大户人家,也更加体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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