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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香缘(99)

宋芳去世后,他们这一房声势每况愈下,尤其分出单过后,往常跟宋檀钗一处玩的小姊妹们,有些势利眼的也爱答不理,还每每酸她两句:“什么大家闺秀,如今也就是个破落门户罢了!”宋檀钗听了样的话,便每每到无人处哭一场,全赖卷华在一旁劝解。

如今绫、绣这样一闹,正戳了宋檀钗的痛处,勾得她哭一场,卷华劝道:“以后咱们再不请那两姊妹来家里了,夏天暑气大,姑娘别哭坏了身子。”

正说着,只见门帘子掀开,宋柯走进来,见着宋檀钗坐在床上抽泣不由一怔,问道:“这是怎么了?”

卷华道:“林家两个姑娘砸了大爷的书房,姑娘正伤心呢,说‘今儿个是我请来的人,倒打了自己的脸面,还惹得哥哥跟着遭殃,真是不该了。’掉起金豆子跟不要钱似的,大爷快帮着劝两句罢。”

宋柯道:“妹妹快休如此,林三姑娘是什么性情你我早知道的,不是你的错,何必往自己身上揽呢。”

慢慢劝了一回,方才好了,宋柯看着宋檀钗通红的眼睛,心里默叹,强则极辱,他这妹妹太要脸面,未必是好事,转念想起他第一次看见香兰,她被曹丽环不分青红皂白劈头盖脸两记耳光,另有呵斥怒骂,香兰竟全忍下来,闲暇时同他说起在林府的往事,才知她往日容忍就为了找时机一击制敌,好永远离开那火坑。他心里隐生敬意,若当初挨打受骂的换成他妹妹,只怕当时就抹了脖子。

只是今日闹了这一出,虽是林家姑娘有错在先,可若无家贼也引不来外鬼,倒是要好生整顿了,沉吟了片刻道:“我是有事求妹妹,想跟妹妹讨个人。”与宋檀钗说了一回,暂且不提。

却说芳丝挑唆林东绫、林东绣去找香兰晦气,她本意是借刀杀人,杀杀香兰的威风,也好出自己心口里的恶气,谁想这事竟脱离掌控,闹得愈发大了,林东绫大闹外书房不说,还砸了一桌的东西,更让宋柯撞个满眼。

她生怕被宋柯瞧见,急忙忙的溜了,事后打听,宋柯只将这事轻轻揭过,她心里也存了两分侥幸,盼着此事就此罢休。可方才她借故到前头书房送东西,宋柯却看都没看她一眼,冷眉冷眼,是平常没有过的神色。她心里一沉,宋柯待人向来如沐春风,如今定是恼了她才有这番表现……

芳丝想起当初老爷刚过世的时候,宋柯不过是个稚气未脱的少年,人人都欺负他年少,还长了张俊俏的脸,有那胆大的刁奴将家里的东西偷出去卖,或有的被宋家其他几房买通,将家里的情形和财产告密出去。宋柯知晓此事,当场把个颇有头脸前去告密的老奴拖出去,亲手拿着藤条抽得满身是血。

后来有些世仆仗着颇有资历,又存心灭小主人锐气,被人挑唆着到正房门口乌压压跪成一片,哭天抢地的,说什么“既不顾老奴才们的体面,便自请求了去!”还扯出老爷在天之灵也难闭眼云云。

众人都满满挤在门口等着看热闹呢。没料到宋柯就让这些人一直跪着,从早晨跪到夜里,直到有几个体力不支晕死过去的。第二天清晨他拿了前来闹事者的花名册,领了人牙子过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那些奴才们当场从院子里拖出去卖了,狠狠发落一批。众人万没料到一个未及弱冠的书生少年竟有这样手段,顿时惊呆了,各种议论有之。可宋家这一房却从此消停下来,伺候的奴才们或是悄悄的自请去别的房,或是拿了银子央告卖身,宋柯也不留,过了两个月,房里走得走,散得散,几乎不剩下几人了。宋柯却给留下的下人仆妇们涨了一倍的月例。宋姨妈曾劝他再多买两个人回来使唤,宋柯只淡淡说了句:“人少些好,家里简单些,过着也清净。”没过多久,宋柯忽然道从今往后他们这一房分出来过,她这才发觉,原来宋柯竟在不声不响中独自成了这样大的事。

她娘提着她的耳朵道:“咱们大爷日后可了不得,日后必是个出人头地的,你若有福气,就服侍他一辈子,将来自有锦衣玉食人上人的日子。”

她心里其实早就藏了一段意,宋柯时时都入她的梦里,觉着只要能跟着宋柯,即便没有锦衣玉食,她天天吃糠咽菜也心甘。她知道大爷迟早要娶正头娘子进门,也早就做好了日后低眉顺眼伺候当家奶奶的打算,可谁想半路杀出个陈香兰,直占了她的位子,让她如何不恨!

芳丝心神不宁的在房里做针线,忽然胳膊被人猛地一碰,针扎进指头,疼得“哎哟”一声,忙伸入口中吮吸,郭妈妈嗔怪道:“好端端的,想什么呢?喊你好几声都没听见。太太中觉快醒了,去把鲜果切成小块端来罢。”

见芳丝坐着不动,还是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便询问道:“你这是怎么啦?跟掉了魂儿似的。”

芳丝见屋里没旁的人,一把抓了郭妈妈低声道:“娘,我……我办了件错事……”将此事来龙去脉说了一遭。

郭妈妈顿时大惊,怒得连连戳芳丝的脑门,咬着牙竭力压着嗓门道:“你个糊涂东西,怎么就闯了这个祸!既闯了祸怎么不早说!”

芳丝缩着脖子小声道:“兴,兴许大爷没猜着是我说的呢……反正这事也没有凭证。”

郭妈妈怒道:“你当大爷是那些糊涂汉子么!现世报的玩意儿,还不赶紧跟我走,跪大爷跟前儿求情去。我这一辈子的体面都要让你给糟践了!”

第94章 发落

郭妈妈说完拽了芳丝便走,忽见个小丫头子进来道:“太太让妈妈到房里去。”郭妈妈听了这话只得到了宋姨妈卧房,进门瞧见宋姨妈已起了床,脸上红晕未褪,显是刚刚才醒的。宋柯坐在左手椅上,宋檀钗坐在右侧,香兰立在一旁侍茶。

郭妈妈一见心里便敲了鼓,陪着笑道:“太太醒了怎不说一声,厨房里有刚熬好的解暑汤,太太可要用一碗?”

宋姨妈摆了摆手,似是不敢看郭妈妈,眼睛只瞧着儿子的脸色。郭妈妈心道一声:“坏了。”果见宋柯开口道:“今日来也没什么意思,就是觉着芳丝年纪大了,在太太跟前儿伺候这么多年,也算劳苦功高,该放出府去配人了。家里如今虽不比以往,也不能薄待她,回头妈妈去账上支五十两银子,另有一套金银钗环首饰和两匹尺头,算是家里奖励她这些年艰辛,日后出嫁,宋家另给一份嫁妆。”

宋姨妈虽已隐隐料到这一步,可这话从宋柯嘴里说出来心里仍是一紧,求道:“大哥儿怎说这样的话,我女儿再不好,求太太主子们多教她,别把她撵出去,念着我这些年忠心耿耿伺候太太,好歹给我留个体面罢!”

宋姨妈心中不忍,又去瞥宋柯,见他面沉如水,便动了动嘴,垂了头不说话。

宋檀钗冷冷道:“如今体面把她请出去,已是看在妈妈的脸面上,妈妈只等问问芳丝做了什么事,便知道我为何这么说了。”原来宋柯方才已同宋檀钗说了芳丝撺掇林家小姐大闹之事,宋檀钗自幼读《贤媛集》、《列女传》等,一肚子的规矩大统,最恨这等不三不四落自家脸面的奴才。芳丝平日里待她再好,也因这一项也尽数化成了灰烬,此刻她只盼着将芳丝赶出去了事,故而说话极不客气。

郭妈妈跪下道:“姑娘好歹为我女儿说句好话罢,从小到大,她给你梳头、打络子,做荷包,还陪着姑娘说话儿散心,小时候姑娘看书写字儿,她都站在旁边伺候笔墨,天冷了给姑娘做厚褥,天热了给姑娘煮酸梅汤,姑娘就看在往日的情分上……”说着说着便哽咽了,方才这番话虽是对着宋檀钗说的,可一字一句都暗指宋姨妈。

果然宋姨妈坐不住了,她是个心软的人,郭妈妈一席话让她想起芳丝这些年尽心竭力的侍奉,不由动容,开口道:“柯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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