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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匣记/锦瑟江山(109)

大周百姓人人自危之时,初彤却庆幸不已,她对国家大事浑浑噩噩,糊里糊涂,但却知道德明和谢凌辉俱已造反,自然无人再追究她原先闯下的滔天大祸,不由一身轻松,想到与王琅也多日不见了,便催促云映淮一同前往大周京城拜望故人。

越往北走情势越急,战况也愈发惨烈,这一路上大周各地官兵源源不断汇往京城。德明为造反准备多年,谢凌辉又极善用兵,待初彤等赶到京城之时,谢凌辉已攻下三座城池。

初彤再回到京城,心中自是感慨颇多,她路过谢府,忍不住想进去看看。谢家朱红色的大门上早已贴了封条,云映淮见状,提着初彤,从围墙外纵身跃了进去。谢家满门犯谋反之罪,早已卷了名贵之物逃得不知所踪,剩下带不走的财物也被朝廷抄得片甲不留。初彤定睛一望,只觉满目疮痍和荒凉。偌大的宅院早已人去楼空,一派萧瑟之景。她沿着石子路向前走去,忆起当年初进谢府所见的繁华之景,双腿不自觉的朝檀雾园走去。

檀雾园外挂的匾额歪了一半,房中空空荡荡,显得更宽大了许多,满地尘土。被风一吹,花格子双合小门吱呀作响,令人毛骨悚然。园中景物衰败,唯有一株桃花正迎微风怒放,娇娇艳艳,衬着院子里的灰墙败井反倒更添了一层悲凉之色。初彤恨谢凌辉入骨,见到此情此景原本以为自己会拍手称快,但此刻却怅然起来,她默默的在房中转了一圈,抬头对云映淮道:“小相公,咱们走吧。”

云映淮点了点头,二人路过二夫人所住的夏菡苑时,云映淮指着那厅堂对初彤笑道:“这里便是你我第一次遇见的地方了,当时你穿了一件又旧又大的花棉袄,头上绾着双髻,溜到厅里偷人家糕饼吃。”

初彤瞪圆了双眸道:“你还记得?”

云映淮笑而不语,二人行了一阵,初彤指着不远处的兰藻堂道:“小相公,这便是当初咱俩人拜天地的地方啦。”而后又皱了皱鼻子道:“可是后来你又把我一个人抛在这里,再相见时也不言明身份,真是个陈世美。”说完在云映淮胳膊上拧了一把,却觉云映淮手臂肌肉坚硬,反倒硌了手。

云映淮握了初彤的手道:“当日我从谢府逃出去,又浑身带伤,江湖险恶,怎能护你周全?反倒把你留在这里安全得多......”说到此处故意板了脸道:“况且你这小丫头脑子里稀奇古怪太多,再要我给你讲故事拜天地,我还真招架不住。”

初彤嘻嘻笑了一声,心中悲凉怅然之情冲淡不少,挽着云映淮的手离了谢府。上了马车之后,初彤又忍不住回头望了一望,只见夕阳给谢府中高高扬起的阙角涂上一层金色,看着无限壮丽却又带了说不出的衰颓。

斜照弄晴,天水空阔,帘卷画堂春晓。

王府这段时日以来颇不宁静,老爷王鼎与几位武将向西镇压废太子德明谋反,而王琅也忙得脚不沾地负责京城守卫,连带着整个王家都带了几分兵营的紧张之气。今日守门的门子听到门环叩击之声,拉开大门一瞧,只见门口站着一男一女,男子身材高大,英武堂堂;女子模样十六七岁,容貌极美,穿一袭红色缎面斗篷,更衬肌肤如雪。那女子笑嘻嘻递过一张名帖,道:“姚初彤望拜见王三公子,劳烦通传。”

门子立时睁大一双绿豆眼,登时记起王琅反复叮嘱过他,若有一位姚姑娘到府中来找他,务必如贵客相待。他马上满面堆笑道:“姑娘公子里头请,我家三爷如今在外,还请稍候片刻。”说罢将初彤和云映淮引了进去,有小厮带着二人到了王琅所住的撼英馆,自有机灵的丫鬟迎来招待,奉上热茶鲜果等物,十分殷勤。

云映淮在房中赚了一圈,看了博古上摆着的各色玩器和墙上挂着的书法字画,不由笑道:“王琅倒是个雅人,颇有意趣,心胸也旷远。”

初彤道:“王公子聪明绝顶,是个顶呱呱了不起的人物。”而后皱眉忧愁道:“不过他一个书生要跟谢凌辉那厮对阵沙场,真让人担心得很。”

云映淮道:“是了,德明有不少朝中大臣拥护,他当太子多年培植了不少势力,再加上谢凌辉一战成名,在军中威望很高,用兵奇诡,德明更是如虎添翼。谢凌辉的妹妹谢秀妍嫁于先帝唯一的弟弟端王爷,如今极受宠爱,端王爷亦掌握兵权,虽掌管人数不多,但此时倒戈对京城守卫却是致命打击。如今他还在观望,若他万一倒向谢凌辉,这刚继位的皇帝怕是要被迫迁都了。”

云映淮话音未落,便听一个声音道:“云大侠言之有理,只怕凶险不仅于此。”说着门帘一掀,王琅走了进来,他身穿官服,面色憔悴带风尘仆仆之色,苦笑道:“短短两个月,谢凌辉便拿下三座城池,他手下之兵具是从崇门关一役亲手训练出来的队伍,经受了沙场历练正是勇不可挡。这几战打得我军士气不振,对方反倒越战越勇。前线频频告急,虽从外省调兵,但不知能否及时阻击谢凌辉。”说罢他走到桌旁倒了一杯茶,一饮而尽道:“王家和谢家虽表面相安无事,但私下情形早已势如水火,若德明起兵成功,谢凌辉必将位居人臣,届时王家便有倾败之灾!所以我拼尽自己之力,也要保三皇子皇位稳固,镇压谋反逆贼!”

初彤道:“是了,这就好比赌钱,王公子你不得已把所有银子都押了上去,所以如今索性就豁出去了,赌输了大不了赔上脑袋,赌赢了全家跟着鸡犬升天。”

王琅叹了口气,暗道:“怎有那么容易,若是输了,死了我一个还不打紧,但王家上上下下几百条人命该如何自处?最好的下场便是男子发配充军,女子落入贱籍,世世代代为奴为婢。所以,此战输不得啊!一输,王家百年基业就这么完了。”

初彤见王琅愁眉不展,便安慰道:“王公子,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凭借你的聪明才智,一定能力挽狂澜的。”

王琅勉强笑了笑,道:“我已给端王府下过三次拜帖,但端王爷总是托病不见,如此情形下去,京城已是危急万分了,初彤,趁战事未起,你快随云大侠离开吧。”

初彤一听立时瞪圆了眼,拍着胸脯道:“王公子,我姚初彤怎是那不讲义气之人?你救过我的命,又是我的好朋友,我怎能把你丢下不管?即便逃,也要大家一起逃。王公子,万一事情不妙,你便跟我们回北凉吧,天天逍遥自在,不知有多么惬意。”

王琅摇了摇头,清丽的脸上却显出一派决绝之色,道:“我万不能弃王家与不顾!我代理兵部尚书以来,便发誓与京城共存亡了。”

云映淮不由暗自点了点头,心道王琅为全家挺身而出确实是个英雄好汉。心中多了几分钦佩。

初彤暗道:“呀呀呸的,我可不能让王公子去送死,他对我有情有义,我也要想方设法的保他安全。”当下搜肠刮肚,转了转眼珠道:“王公子,既然你担心端王爷投降谢凌辉,不如干脆一刀把端王爷杀了,一个死人当然不能造反。之后咱们再神不知鬼不觉的嫁祸给谢凌辉,这便两全其美了。”云映淮道:“你救过杏儿的性命,若是要我去杀端王爷,云某绝无二话。”

王琅摇了摇头道:“云大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端王爷谨小慎微,端王府又防卫森严,要想杀他,难如登天。”

初彤一计不成又生一计,杀气腾腾道:“那咱们便把谢秀妍杀了,没了这婆娘给端王爷吹枕边风,端王也就不会造反了。之后咱们再随便嫁祸给谁,或者干脆伪装成谢秀妍自杀之状,这不就结了。”

王琅这么多天都紧锁愁眉,今日听了初彤的话才忍不住笑起来道:“这恐怕也不成,在这个节骨眼上杀了谢秀妍,旁人必然生疑……”他话说了一半,突然灵机一触,高声道:“有办法了!”说着撩起衣袍急匆匆的就往外跑,而后扭过头对初彤笑道:“姚女侠果然足智多谋,王琅钦佩不已。”说罢哈哈大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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