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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匣记/锦瑟江山(13)

谢凌煊见佳人肯正眼看他,不由得心花怒放,脸上隐隐带了一丝得意,压低声音道:“二夫人疯了,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治好,二房已经指靠不住了。况且二弟一来年纪尚小;二来他身边还有卷翠和紫鸢,还没有让你做妾的意思。我是谢家的长子,你是聪明人,知道良禽择木而栖,我对你是怎样的你也清楚……”说到后面谢凌煊的声音越来越低,对绿翘也越凑越近,待闻到绿翘鬓边的甜香不由得心中一荡,神情恍惚间便俯身向佳人的粉面亲去,正在此时忽然传来一声“啊”的尖叫,谢凌煊心中有鬼立刻慌得松开了绿翘,转身逃得不见人影了。绿翘也是吓了一跳,提着裙子朝反方向跑了两步,有回头看了看,然后便急匆匆的穿过拱门跑远了。

那尖叫一声的始作俑者正是初彤,她原本躲在怪石后面看男女幽会正津津有味,没成想体内毒性发作,胸口骤然一痛,紧接着四肢百骸都疼了起来,让她忍不住尖叫出声。她疼得大汗淋漓,颤着手摸出云映淮给她的小瓷瓶,取了一丸药放在口中咽下。过了一会儿疼痛减轻,初彤常常的舒了口气,狠狠骂了一句,摸摸鼻子从慕梅园里走出来,将小手揣在袖子里慢悠悠的朝前走,寻找出府的道路。

走了一会儿,初彤来到一座石桥边,抬头望去,只见谢凌辉带着小厮从不远处迎了过来,她口中低声咒骂,但是想躲却躲不开了,只好低眉顺眼的站在一旁。谢凌辉英挺俊秀的脸上愁眉紧锁,表情严肃非常。看见初彤微微一怔,然后略一点头道:“你随我来。”

初彤无奈,只得跟在谢凌辉身后亦步亦趋的跟着。绕过层层回廊和小路,谢凌辉带着她走到一座宅院前。初彤抬头望去,只见院子朱门上方有一块匾额,上书“檀雾园”三个大字,笔触清丽飘逸。院子极敞阔,墙上藤条密布,院角几处山石或玲珑或嶙峋,院内种着各色植物,只是时值深冬具以凋谢,唯有几树梅花迎风怒放,有红有白,红色艳如蒸霞,白色素如霜雪。院子回廊上吊着一只画眉,吱吱喳喳的叫不停,回廊后一色的雕梁画栋,中间一间正房,旁边各有三间抱厦。

见谢凌辉等人走进来,几个在院子里打扫的小丫头便忙不迭的放下手里的活计跑去掀帘子,口中叫道:“二爷回来啦!”话音刚落,一个妩媚袅娜的妙龄少女便掀开了帘子,她一见谢凌辉立刻嫣然一笑,马上亲手高高打起毡帘,说道:“二爷回来啦?快进屋暖暖身子喝一盅煲好的人参鸡汤。”

初彤登时愣了一愣,这女孩正是在慕梅园中跟谢凌煊拉扯纠缠的绿翘。

说话间谢凌辉便进了房间,初彤紧随其后。刚刚进屋,绿翘便熟练的解下谢凌辉身上的斗篷,除掉他身上的挂饰,又俯身帮他换靴。

初彤见状心中暗笑道:原来不是这丫头有骨气,是因为她眼界高,怕是早就看上谢二爷了。也难怪,婊/子爱钱,妞儿爱俏。二爷自然是长得比谢家大爷英俊啦!刚刚还说什么“不想攀高枝儿当姨奶奶”,我呸!就看她对二爷这般殷勤,眼神这般勾人,老子就知道她是哪一尾的狐狸精了!想到这里初彤撇了撇嘴,对绿翘颇为不以为然。

此时从内屋里又走出一个少女,鹅蛋脸,小山眉,双目沉静柔和,肤白体端,身量高挑,穿藕合色棉比甲罩,配着浅紫色的袄裙和汗巾,正是领着初彤换衣洗澡的紫鸢。紫鸢手中端一碗热汤微笑道:“二爷,先喝点汤祛祛寒气吧。”谢凌辉接过来喝了一口,这时又一个丫鬟端着热气腾腾的铜盆走了过来,将盆放在盆架上,浸湿了手巾,用力拧干递过来道:“二爷擦把脸吧。”初彤定睛瞧去,那递手巾的丫鬟正是卷翠。

初彤连连咋舌,心想:哎哟我的小乖乖!这般做派,如此享受,就算把全妓院的妓女都叫出来喝花酒恐怕都比不了!这一个个小丫鬟都嫩得像水葱一样,娇得如春花一般。若是林妈妈有这几个姑娘,恐怕嘴巴都乐得合不上啦!

这时卷翠看见初彤不由得微微一怔,然后友善一笑,初彤这才回神,对卷翠笑了笑,开始打量四周。房子外间中央大厅中设有桌椅以备待客之用,正座后的墙上挂一幅大字,上书“正德厚生,臻于至善”八个大字,笔迹紧劲连绵,如春云浮空,流水行地。里间是书房,放一张花梨木大条案,条案上摆着笔墨纸砚并几本书,笔海旁设一龙纹鼎,清烟脉脉。桌左上角摆一只粉彩秋菊喜鹊掐金花囊,养玉台金盏凌波水仙花,叶子葱嫩碧绿,白花初绽,袅袅俏俏。右上角则摆了玉兰鹦鹉镏金小屏风。案左右的墙设了书架,满满当当的垒的全是书。抬头看王诜的《烟江叠嶂图》,画中奇峰耸秀,云气吞吐,溪瀑争流。条案后。画边各挂几幅书法笔墨。地上是一色的杏黄凿花砖。这屋子虽不如二夫人房间珠光宝气,但清新爽朗,气象万千。

初彤还四处打量,谢凌辉抽了抽鼻子问道:“这屋里是什么味道?”

绿翘急忙说:“龙纹鼎里焚了去年我亲手制的心字茉莉香。”

谢凌辉连连摇头:“这屋里本来就开了水仙,自然有一脉清香,你又何必用茉莉染了它的味道?喧宾夺主了。”

绿翘还想说些什么,但见谢凌辉神色不快便没敢多说,但她表情像有些赌气,走到条案旁将茉莉香片熄灭。

谢凌辉一回头对初彤说道:“你随我来。”说罢便带着她往里面走去。走着走着,只见一处巨大的猫儿扑蝶图的绣屏立在眼前。绣屏是正宗的双面苏绣,上有一团雪白的波斯猫,眼睛一蓝一绿,神情专注,正躬身扑向一只银红色大蝴蝶,栩栩如生。旁边有几朵硕大的牡丹,花瓣层叠,姹紫嫣红。四周则绣了大大小小十几只蝴蝶,或绛紫、或鹅黄、或桃红、或赭茶、或豆绿、或紫棠,高低盘旋,蝴蝶翅膀上的纹理也精细入微,巧夺天工。绣屏上下装有螺旋钮,可来回旋转。

过了绣屏便是谢凌辉的卧房了。房间左侧垂着重重纱幕,纱幕中是一张檀香木雕花滴水大床,床下端放古朴的脚踏,踏上摆一双连云纹鞋。旁边设一彩粉水墨山水磁鼓绣墩。床侧又有一湘妃椅,椅子上搭一张金钱豹的豹皮,上方悬一把宝剑,椅旁的檀木条案上摆着各色长剑,显示主人家是个爱武之人。

谢凌辉在屋中央的圆桌旁坐了下来,紫衣丫鬟赶忙取杯子斟茶,谢凌辉拿起茶杯说道:“紫鸢,你办事一向最妥帖,这个小丫头叫初彤,原先打算让她跟着我娘的,现在怕是不行了,以后她便跟了我。你去亲自去细细给她收拾住处,待遇和你们一样。”说罢他又看了初彤一眼,接着吩咐道,“你们三个看看有没有小点的衣裳,先匀给她穿着,回头想着给她春夏秋冬的各做几套。”

紫鸢点头说:“二爷就让她睡西边的抱厦,离着我近。”然后转身退了出去。

谢凌辉又对初彤说了以后住在这里不必拘谨等语,初彤唯唯诺诺。谢凌辉交代完毕便挥手让初彤退下。谢凌辉说了什么初彤倒没放在心上,她刚刚只觉得眼前的少年沉静雍容,秀色夺人。心中暗道:昨天我看云映淮的时候,觉得他比二爷俊些,今天看二爷,又觉得他比云映淮俊些。看来只有他两人站在一起才能比较出到底谁比较好看。而后又想到云映淮如此不顾“夫妻情义”将她抛弃,忍不住又咬牙切齿一番,心中又想:老子说过要给他戴一摞绿帽子,如今这谢二公子的品貌就不错,我定要跟他搞上一腿,气死那个负心郎!想到此处,初彤不由得佩服起自己高明来,转过身贼眉鼠眼的瞟了谢凌辉一眼,得意的退了下去。

当晚,初彤早早睡去。谢凌辉晚上却将红管家叫到卧房絮絮谈了两个时辰,而大房掌权的消息一夜之间也传遍了整个谢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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