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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匣记/锦瑟江山(17)

初彤嘿嘿一笑,灿若寒星的双眸笑意盈盈:“昨天我提着鼻子一闻便知道是好东西了,只可惜这酒是冷的,若是能烫上一烫,喝起来更熨帖些。”

谢凌辉又喝了一大口,听了初彤的话,谈性大起,侃侃道:“不止烫上一烫,酒中要投进梅子等物用小火慢煮,再邀邀三五知己小聚,坐于蓝天白云之间,开怀畅饮,笑谈古今,若真能如此,也勉强算得上煮酒论英雄了。”

初彤晃了晃脑袋道:“这儿跟你煮酒的英雄没有,陪你喝酒的英雌倒有一位。今日我们便今朝有酒今朝醉,管他春夏与秋冬!”

谢凌辉喝了一声:“好!”将酒坛交给初彤,心中有说不出的痛快。

初彤将酒坛接过来喝了两口,扯了一块鹅腿递给谢凌辉道:“二爷心情不好,是不是因为那个老巫婆?”说罢咬了一口奶油千蒸糕,腮帮子鼓得高高的,含混不清的说:“依我看,不如二爷取而代之,当了谢府的家!”

谢凌辉原本嘴角微扬,听到此话神情一肃,将酒坛举起来咕咚咕咚灌了几大口,酒顺着他的嘴角流下,他伸手一抹,凤目染上一丝狷狂之气,沉声道:“那个老巫婆颇有几分威信,可恨我年纪还小,否则必要将当家的大权揽回来不可!”

初彤连连摇头:“非也非也,二爷英明奇伟,自小便有神童美誉,若说寻常人,十四岁确实难担大任,但是对于二爷还嫌晚了呢!我看你代替老巫婆绰绰有余!”

谢凌辉不答话,黑眸晶亮,如有月华萦绕。他咬了一口糕点又喝了几口酒,默默无言,若有所思。初彤见谢凌辉兴致不高,便一把将酒坛抢了过来,将鹅腿的骨头拿在手中,敲了敲酒坛的沿口道:“我唱个歌助兴吧,莫要辜负了这良辰美景,美酒佳人!”说罢挤挤眼,用腿骨敲沿口打着节拍,一边唱道:“多少人生风雨后? 多少慷慨不再有? 多少壮举一场梦? 多少盛情一杯酒?呀!君不见十里长亭悲欢尽,离人垂泪难相守。君不见烟波浩渺黄河去,只余白云空悠悠。折柳,且进一杯酒。”

初彤唱罢将酒坛举起喝了一大口,谢凌辉拍手叫好,也将酒坛拿过来大喝一口。不知不觉间谢凌辉已灌了不少美酒下肚,白皙如玉的俊脸已透出粉红,明莹光华的眸子也蒙上一层氤氲之气。他靠在樟木箱子上,蜷起一条腿,将胳膊支在膝盖上托着左腮,神色慵懒,笑意淡然,缓缓道:“你唱歌前说的话有偏差,这儿勉强算得上良辰,却说不上美景;美酒货真价实,这佳人嘛......我看还不算一流。”

初彤一听这话顿时怒了起来,借着三分醉意凑到谢凌辉面前,伸出食指戳着谢凌辉的胸口道:“你好好看看,我哪里不算一流?哪里不算一流?我娘原先便是京城的第一大美人,我是她女儿,就算不排不上第一,也不至于落到第二流去!”

初彤杏眼圆睁,张牙舞爪之状颇为有趣,谢凌辉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他从小到现在,恐怕纵情大笑的次数屈指可数,这一笑,那风华璀璨的面容神采夺人,灿若朝阳,好像山风吹过半坡的野百合,让人觉得美到极致又心旷神怡。

初彤顿时就看呆了,只觉得神情都恍惚起来。谢凌辉逐渐收了笑声,从袖子里优雅的取出一块手帕,先擦了擦自己的手,然后慢慢的俯下身。初彤犹如定住一般,不断想着:“二爷要亲我了!二爷要亲我了!如此重要的时刻,老子是应该含羞带怯的抗拒抗拒,还是应该豪情奔放的主动迎上?”她脑中乱哄哄的胡思乱想,但谢凌辉的脸已越来越近,她甚至能闻到他衣褶里散发出的龙涎香。正当初彤下定决心要娇羞一下的时候,谢凌辉已俯在她耳边,轻声低语道:“用这帕子擦擦口水吧。” 说完将帕子温柔放入她的掌心,然后优雅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向门口走去,而后想起什么回头严肃道:“走之前将这里打扫干净,莫要让人抓住什么把柄。”说罢便推门扬长而去。

门“啪”的一关,初彤顿时缓过神来,看了看手中的帕子,立刻拧起眉毛,恨恨的用袖子抹了抹嘴,嘴中嘟囔道:“不就是长得漂亮些么,神气什么!人人都说小白脸子,没好心眼子,真是没错!”骂过之后又捧了酒坛,将剩下的酒咕咚咕咚灌下了肚。

话说初彤将小杂房的残局收拾了,然后将酒坛打烂丢进湖里,之后便寻了个无人之处狠狠的睡了一觉。美梦正酣时忽感觉有人推她,睁眼瞧见卷翠坐在她身侧,见她醒了连忙说:“小姑奶奶,我找你半天呢!二爷要到畅春堂见老爷,让你跟着去,快走吧。”

这一句话让初彤顿时惊得睡意全非,心道:“完了!莫非是我偷酒喝的事情暴露了?哎呀呀,谢凌辉那个小白脸不够义气,将我出卖了!”想着想着便要开溜,但此时谢凌辉已经走了进来,见着初彤一点头道:“跟我走吧。”

初彤心中一沉:“完了,跑不了了!”但转念又一想:“呀呀呸的!等见了老爷,若是实在抵赖不过,便拉那小白脸下水!说是受了他的指使才去偷酒的,横竖也要拽个垫背的!”

谢凌辉却有些心不在焉,叫初彤跟在身后。走着走着,谢凌辉一回头,只见初彤双拳紧握,低头深思,脸上表情一会儿龇牙咧嘴,一会儿怒目而视,一会儿又楚楚可怜。谢凌辉奇道:“你在干什么?”

初彤抬头悲愤道:“我在练习表情,悔恨的,可怜的,迷惘的,半明媚半忧伤的......一会儿见了老爷,追究起偷酒的事情好有个应对。”

谢凌辉凤目挑起,哭笑不得道:“谁说见我爹是为了偷酒的事儿?我只不过去跟我爹说说话罢了。卷翠和紫鸢手底下都有活计,绿翘病了,只有你是个闲人,所以叫你跟我来。”

初彤一张原本哭丧的脸立刻精神百倍,满面带笑道:“既然如此,那咱们就快走吧!”

谢凌辉顿时无语。

待到畅春堂门口,初彤见洪管家立在门口,谢凌辉见到他略一点头,随后带着他和初彤迈步走进正厅,只见谢春荣坐在太师椅上,手中翻一本书。谢凌辉向初彤一使眼色,初彤立刻会意,垂着手乖乖立在墙根处,低眉顺眼做乖巧状。洪管家默不作声的站在另一侧。

谢春荣头都不抬,翻了翻手中的书,问道:“你来我这里有何事?”

谢凌辉沉静道:“我前两天入宫陪太子读书的时候,太子说我已经到了可以入仕的年纪,问我是否要参加今年的科考。”

谢春荣将书本一合,闭目问道:“你如何回答的?”

谢凌辉摇摇头道:“孩儿不想参加科考,想请爹爹到皇上面前为我求个一官半职,做个武将。”

谢春荣听到此话,双目骤然睁开,目光灼灼的盯住谢凌辉的脸。良久轻笑一声:“你为何这样想?我听大儒们说你文章极佳,参加科考也能折桂了。”

谢凌辉沉声道:“爹爹,这些天我左思右想,唯有从武,才是对我们谢家最有利的选择。如今不比太平盛世,大周北有北凉,南有南燕,环伺虎视,陆陆续续交战几十年。武将的地位已隐隐凌驾于文官之上。”

谢春荣将手中的书丢在桌子上,眯起了双眼:“说下去。”

谢凌辉凤目闪耀,负手说道:“人人都说我们谢家与王家是京城中齐名的官宦之家。但是我知道,我们谢家根本无法和王家相抗衡。王家在朝中历代为官,势力遍及整个朝野,无论六部、军队还是地方都有王家的族人、姻亲、老朋友、老部下、同窗、同科、学生,对大周影响力惊人,更不用提大周的皇后是王家的长女王芷君了。”

说到这里谢凌辉轻轻一叹:“我们谢家虽然财力雄厚,但却是近几年才飞蹿上来的,丝毫没有根基底蕴,在上层官僚里没有盘根错节的关系,没有其他大家族和咱们同荣同损,没有盟友。现在之所以风光无限靠的是皇上,靠的是在宫里面受宠信的长姐。因为任何一个君王都不会让朝中有一个过于强大的家族出现,为了压制王家,皇上推了谢家上台,将谢家从一个中等家族提点到了如今这个地位,如果此时爹爹能向皇上恳求,皇上也会欣然将一部分兵权交给谢家,以达到压制王家在军方势力的目的。而我们也可趁此机会将家族壮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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