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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匣记/锦瑟江山(9)

话刚说到这里,门外忽然传来脚步和说话声,初彤惊得跳了起来:“怎么办?怎么办?有人来了!”她想自己跳窗逃掉,但是想起每个月都要再经受那彻骨的疼痛不禁心生惧怕,但是眼前这“死人”又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正在两难之间,少年忽然站了起来,长叹一声:“罢了罢了,我若不救你,恐怕你就要死在这里了。”说罢,他点了初彤的哑穴,将她捞起夹在腋下,向窗外纵身一跃便窜上了对面的屋顶。

屋外寒风刺骨,这人似乎对谢家的房屋布局十分熟悉,在屋顶上上蹿下跳却十分熟练。初彤开始有些怕,紧紧闭着双眼,但后来逐渐适应下来,反而开始觉得有趣。少年奔跑了一阵逐渐体力不支,他解了初彤的穴问道:“现在是什么地方?”

初彤睁大眼睛看了看四周,只见前方有一处宅子,挂着大红的灯笼,虽然灯光黯淡,但是依稀能够看出宅子的高雅奢华,初彤瞅了瞅匾额上的字说道:“前面有个宅院,叫‘兰藻堂’。”

少年点了点头,带着初彤跳进庭院,在院中的假山后躲了一会儿,见四周静悄悄的,便带着她闪进了东边的一处屋子。房间里冰冷黑暗,少年将初彤丢在一边,而后盘腿坐下运功调息。初彤站起身小心翼翼的向前摸索,发现前方有个很大的书案,而墙壁上全都是书,密密麻麻的罗列在一起。初彤摸索了一阵子觉得没趣,便将手插进袖管里,缩在墙角假寐。但是一闭上眼,许多惨烈的画面便纷至沓来:墨鸳的惨死,珍珠的惨死,赵嬷嬷用手卡住她的脖子恶狠狠的瞪着她……初彤猛睁开眼,贴身的小衣已经被汗水湿透,她抹抹额头的冷汗,轻声唤道:“喂,喂!能和我说说话吗?”呼唤了几遍都没人答应,初彤悻悻的在心里骂了几句,不敢再闭眼睡了,双手抱膝坐了起来,轻轻哼起南淮的小调给自己壮胆解闷。

不知哼了多久,黑暗中忽然传来声音道:“小丫头,你是南淮人?”

初彤巴不得有人陪她说话,急忙说:“对,南淮人。”想了想又补充一句,“我不叫小丫头,我原来叫姚丹杏,来到这儿以后就改叫初彤啦。”

少年不屑的“哼”了一声道:“定是你那个‘丹’字犯了谢家大小姐乳名的忌讳,所以才给你改了名儿。”顿了顿又说,“这兰藻堂原先就是谢家大小姐谢秀婧的住处,她进宫当了皇妃,住处也就空闲了下来,平时很少有人进出,我们权且在这里呆上一晚。”

初彤点了点头道:“我看这满屋的书本,还以为这儿住的应该是哪位公子哥儿,想不到竟然是个小姐。”

少年似乎有了谈性,他缓缓说:“谢秀婧是着名的才女,她写的诗文被人赞誉沅芷澧兰,读罢余香满口。她本人又极爱兰,身上熏的也是兰花香。皇帝赞她蕙质兰心,便封她做了兰贵妃。”

说到这里,少年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初彤吓了一跳,赶忙挪过去,在黑暗中摸索道:“大侠!大侠!你没事吧?”

少年咳嗽了一阵,从怀里摸出一支火折子,打亮之后递给初彤道:“你帮我举着。”

初彤连忙将火折子接过来,只见少年半躺在地上,打开衣襟,露出胸前挂着的一块凤纹翡翠,只见他胸口处有一道伤口,不断向外渗着血水,少年拿出金疮药,将药粉撒在伤口上,疼得他微微皱眉,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留了下来,但神色依然冷冷的。

初彤见状不由心生佩服。她左顾右盼,看到墙角的盆架上放着一只铜盆,里面盛着半盆清水,便走过去掏出小手绢放在盆里浸湿,然后拿过来给少年擦脸。少年本能的抗拒了一下,但最终没有闪躲,让初彤将他的脸擦了个一干二净。此时一张十五六岁英挺少年的容貌就出现在初彤眼前了。不同于谢凌辉秀色非凡,刚毅而俊;面前的少年容仪如玉,明净柔和,气度潇洒如行云流水。双唇紧抿,鼻梁挺秀,双目动时如沉凝秋水,静时如远远青山。整个人带着一股书卷气,若不是眉宇间透露几分江湖儿女的英气与淡然,几乎让人不敢将他和那个持剑杀人的少年联系起来。

少年淡淡道:“谢谢。”

初彤笑道:“你长得跟谢家二爷谢凌辉一样俊。”

此话一出,气氛立刻僵硬起来,少年闭了闭眼冷冷道:“你将这火折子熄了吧,万一外面人瞧见就糟了。”

初彤自悔说错了话,讪讪补救道:“大概大侠都不喜欢别人夸自己俊的……你别生气……反正你我同是天涯沦落人,二夫人那妖妇千方百计想弄死我们,现在我们是同坐一条船,富贵又团圆……”初彤自顾自的说完,发觉少年仍然不答话,便向他坐的方向挪了挪,俯下身子,脸上堆起讨好的笑容说:“请问大侠怎么称呼?那个……你会帮我解余下的香魂散吧?”

一连说了好几遍,少年静静说道:“我叫云映淮。你放心,你将我从床下救出来,我自然也会救你一命,替你解毒。”

刚说到这里,初彤脖子上的玉梅花便从脖颈处掉了出来,在火光下闪着柔和的光彩,云映淮见了梅花顿时全身一颤,挣扎着坐起来,伸手将梅花握住,厉声道:“你说!这梅花是从哪来的?”

初彤吓了一跳,只道是别人要抢自己的宝贝,一只手急忙按住云映淮的手道:“什么从哪里来的?这东西是本就是我的!”

云映淮锐利的眼神在初彤脸上转了几转,摇头道:“你最好乖乖的说实话。”说完手上用力一拽,便将梅花拿到自己手中。

姚初彤气坏了,但又不敢上前,她眼珠转了几转,脸上挂了笑容道:“云大侠,我知道了!你想娶我做老婆!”

云映淮听罢一愣,错愕的看着初彤。

初彤盘腿坐好,理了理衣裳道:“大凡男子看上了女子,不都是讨人家的东西做信物吗?你必定是看上了我,想讨我做媳妇,所以拿了我的玉佩,对不对?”

云映淮皱眉呵斥道:“胡说八道!”说得急起来,忍不住又咳嗽了几声,脸都咳红了。

初彤哈哈笑道:“云大侠,你脸红了,在害羞!”说罢凑了过去,嬉皮笑脸道:“云大侠,原来你对我一见钟情!”

云映淮此刻颇有些哭笑不得,冷着脸道:“你怎么这么不要脸的话都说得出?”

初彤瞪圆了一双眼睛道:“这男婚女嫁本来就是天经地义,我就喜欢你这样经天纬地的英雄人物,你若喜欢我,我们现在就可以拜天地。”

说罢麻利的凑过去,在云映淮脸上“吧唧”亲了一下,同时手也没闲着,趁着云映淮一愣的功夫,一下子拽掉了他胸前的翠玉,拿在手中晃着笑道:“我们各留信物做成亲的凭证。”

云映淮自从行走江湖以来有无数的少女爱慕,江湖儿女虽然豪爽,但也仅有当面示爱而无进一步表现的,所以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被小童调戏,不由得有些发愣。姚初彤却洋洋得意,手里拿着翡翠,心中暗暗道:你抢了我的玉佩,我也拿你一块!这叫来而不往非礼也!可不能做亏本的买卖!初彤心里美滋滋的,至于什么成亲不成亲倒没放在心上。她自幼在青楼见惯了男女打情骂俏,所以也不觉得自己那番话说的有什么不对。

云映淮盯着初彤看了一会儿,然后突然一笑。这一笑春风拂面,仿佛冰山消融,他望着初彤点了点头道:“好,如今我们成亲了,你快告诉我这玉佩是从何处来的。”

初彤摇了摇头道:“不算,不算,我们还没拜过天地,怎么能算成亲?”说罢用小手帕遮了脸,细声细语道:“云大侠,你以为我是那淫奔不才的青楼女子吗?管什么人都认作老公?我是冰清玉洁的代表人物,我是贞洁烈女!必须要拜过天地才认人做夫君!”

云映淮此刻怒火中烧,他看见初彤那促狭的神情,恨不得掐死她,饶是他教养良好,深吸了一口气道:“好,就如你所说,拜天地!拜完之后你便将这玉佩的来源告诉我。”但心中却想:小孩子的玩笑怎么能当真?只不过哄她高兴告诉我真相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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