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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间一梦(117)+番外

妍玉又羞又气,有些愣愣的,心里止不住委屈道:“我嫁到杨家当填房,背后还指不定多少人看我笑话,传了多少难听的话儿,本以为杨家因此待我亲厚些,谁知道头一天拜公婆就这般难堪……那孩子不认我,当我愿意认他了!”看着众人都忙去安慰珍哥儿,竟无人理会自己,不由眼泪汪汪的,抬头又恰看见柯瑞正瞧着自己,面上登时一臊,说不清什么滋味,泪儿便掉了下来。

杨昊之这些时日正把妍玉放在心尖儿上,见状忙柔声道:“怎的哭上了?当心肚子里的孩儿。”

妍玉用袖子掩了面,低声啜泣道:“你都有了儿子,还惦念我肚里的孩儿?他不肯认我罢了也就罢了,人人都当你儿子是宝,我拼着不孝的名声低嫁给你,旁人却拿我当草,若如此,我也不必在这儿碍眼,不如回家去,给你们个清净!”说着作势要走。杨昊之忙一把拉住妍玉低声哄劝,妍玉又哭道:“他今日若不认我,我也没趣,横竖在你们杨家不堂堂正正罢了。”

杨昊之赔笑道:“你不堂堂正正谁还堂堂正正?待会子族里各房的少不得到你跟前巴结孝敬,唤你一声‘昊大奶奶’,快别跟我说这些赌气的话儿……”此时珍哥儿哭闹愈发厉害起来,妍玉暗道:“若今日不将威风压下,拿住了这小崽子,日后杨家还哪里有我的立足之地?”便说:“族里再巴结我也不稀罕,你少哄我,如今这孩子不肯认我,还指不定是谁挑唆的,要落我的脸呢,落我的脸面,你脸上就好看了?”

杨昊之听珍哥儿哭闹不免烦闷,又存了讨好妍玉的心,听此言抢一步上前将珍哥儿拽到跟前骂道:“哭什么哭,我还没死,你给谁嚎丧呢?”珍哥儿登时便懵了,泪儿还挂在脸上,杨昊之又骂道:“还不快给你母亲磕头赔不是,年岁小小的上哪儿学会这么一套,竟敢忤逆起长辈来了!”说完将珍哥儿搡到厚褥跟前,按着要他下跪。珍哥儿见了杨昊之心里到底还有些怕,被呵斥了几句虽不敢再哭闹回家,但嘴一瘪,眼泪儿大滴大滴的流下来。

杨母怒道:“你作死呢!珍哥儿才多大,你跟他发什么疯!”

杨昊之斜着眼看着杨母道:“都是老太太和太太惯的,让他小小年纪就没个规矩,今日连母亲都不肯拜,我再不好好管束,日后指不定连我都不认了。”说完一推珍哥儿的肩膀道:“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给你母亲磕头!”

珍哥儿只顾揉着眼睛哭,杨晟之见了悄悄挪到杨峥耳边低声道:“只怕闹大了不像,梅家的婉玉妹妹还在隔间里歇着呢,只怕她听了去,回去跟家里人说了惹得梅家不痛快。”杨峥一听,立时挥了挥手,对众人道:“罢了,罢了,到底珍儿刚失了母亲,这会子心里只怕一时转不过来,日后慢慢给他讲,再让他重新磕头罢。”杨昊之立着眉刚欲开口,杨峥瞪了他一眼,杨昊之马上缩着脖子不敢再言语,杨峥又看向妍玉,和颜悦色道:“媳妇儿,你最是个知书达理的通透人儿,不会跟个小孩子计较,珍儿日后也是你的孩儿,他年纪尚幼,方才冲撞了你,你万万莫往心里头去,等过些时日,给他讲通了道理,我亲自命人摆上香案,让他给你磕头。”

妍玉听杨峥这般说了,方觉脸上有了光彩,但到底心里委屈,强堆了笑福了福道:“这是自然的,都是一家人,自然谈不上计较了。”

当下有婆子把珍哥儿抱回来,众人也都散了,柳夫人心中藏了事,命丫鬟将杨峥请到房中,亲自奉给奉茶。杨峥坐在炕上,左胳膊架在花梨木雕山水的炕桌上,手中揉着两个核桃,道:“有事情快说,待会子我还要到码头走一遭,有批御用之物要送进京去,我得亲自过目。皇上这阵子正不痛快,前些日子龚家犯了事,皇上一怒,命内务府夺了龚家皇商的名号,这当口要格外小心才是。”

柳夫人坐在炕桌另一头,看着桌上摆的点心,拣了几样杨峥爱吃的,用银筷子夹到小瓷碟子里,推到杨峥跟前道:“老爷急什么,家里新来了个厨子,点心做得极好,老爷尝一尝。”

杨峥也觉得饿了,便拣了块莲花糕咬了一口,又端起茶碗喝茶。柳夫人仔细看看杨峥脸色,顿了顿道:“老爷,如今昊哥儿又娶了媳妇,我这一桩心愿也了了,这一闲下来,才发觉晟哥儿也到娶亲的年纪,如今他金榜题名,业立起来,也该成家了。”

杨峥扭过脸道:“你的意思……”

柳夫人向杨峥凑了凑道:“昨儿个不少人家都打听晟哥儿来着,我仔细盘算盘算,还是应该找个当户对的官宦人家小姐……梅海洲家两个女孩儿就不错,才貌双全的。”

杨峥把茶碗放下,慢条斯理道:“你急什么,晟哥儿如今就再说已是五品了,待入了翰林院,好好努力一番,青云高升是迟早的事。京城里多少皇族贵胄,晟哥儿的品格还怕找不到一门好亲?梅海洲不过是个小小的五品通判,晟哥儿娶他家的闺女未免委屈了。”

柳夫人腹诽道:“还真当那庶出的小子是金枝玉叶了,通判家嫡出的小姐还嫌委屈了他,郡主公主是高贵,他可高攀得上?”口中忙道:“我倒觉着这门亲事说得。梅家的姑娘是正正经经的嫡出,模样也好,看着也乖顺。况因昊哥儿死了媳妇的事,咱们跟梅氏宗族结了疙瘩,这梅海洲是巡抚的堂弟,好歹也能圆一圆咱们跟梅家的情分。梅家望族大户,多少人眼巴巴的求着,错过这回,只怕再结不上那么近的亲……再说了……再说昊哥儿如今虽捐了个知县,可一直没缺儿,难得他如今知道上进了,想在仕途上立一番作为,昨儿梅海洲的夫人说了,能帮昊哥儿活动活动,先在他夫君底下谋个差,绝不会低了去。”

杨峥闻言冷笑一声道:“歇歇他的心罢!我不指望他日后有甚作为,只要能老实过日子,别再捅出幺蛾子我便知足。若是找人使银子,也不难给他谋个缺儿,我是怕他给家里招灾惹祸方才罢了。”

柳夫人不悦道:“原先昊哥儿年纪还轻,难免办几件错事,如今他都改好了,又重新娶了媳妇,我看他稳重了不少。老爷有所不知,如今多少官员都夸昊哥儿是才子,才学高,性子又好,又伶俐,我瞧着不比晟哥儿差。他要有了官职,立出一番事业,也好在他媳妇和老丈人跟前抬头。”

杨峥站起来道:“若是他真改好了,等媳妇儿生了孩子,我自会给他安排个前程。晟哥儿的亲事不急,待他进了翰林院再议也不迟,通判的官职还是小了些,若是真跟梅家说亲,婉姑娘倒是极好的,若没有老大那档子事儿,我还敢厚颜提上一提,如今但怕梅海泉死也不肯再将女儿嫁进咱们家了。”说着迈步走了出去。

柳夫人哼了一声,一边用筷子拨弄着糕饼,一边自言自语道:“一个庶出的小子,还看不上通判家的嫡出闺女……我倒要看看他能结上什么样的亲!”说完又气闷,想到自己外甥女刚刚嫁到家里,有些事免不了要提点一番,便扶了个小丫鬟去找妍玉,不在话下。

却说珍哥儿一清早便哭闹了一番,婉玉哄了许久方才好了。怡人端着托盘进屋,见珍哥儿躺在贵妃榻上睡觉,婉玉守在一旁出神,便走上前道:“好端端的发什么呆?”

婉玉这才回魂,叹了口气道:“就是想到珍哥儿顶撞了妍玉,看他爹爹也不是护着他的,怕这小乖乖往后的日子不好过。”

怡人“嗐”了一声,将托盘放到小几子上,从上端了一杯茶递与婉玉道:“这事儿早就该料到的,四姑娘原就不是好相与的主儿,霸王似的一个人儿,在柳家的时候咱们就领教过了,她那个性情容得下珍哥儿才叫太阳打西边出来。杨家老大连他结发妻子都能下狠手,他原先媳妇儿留下的孩儿又能心疼多少?”又道:“这是上品祁红茶,带着一股兰花的香气,里头添了牛乳,老太太方才正吃茶,看见我就让我给姑娘端一盅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