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凶神不煞(54)

作者: 一把锈 阅读记录

呕——

付语宁冲进浴室趴在盥洗池前一阵干哕。

恶心恶心恶心!

挥之不去的画面,反复回想的残暴。

付语宁现在能做的,就是尽早离开这里。逃得远远的,远离这一群疯子!

他联系中介,愿意把房子价格降一降,希望能遇上合适的买主,尽快出售。原公司的辞呈也已经提交,就等人事审批。

他也想不管不顾一走了之,但他是成年人,他有自己的责任,二十余年的光阴都在这里,这里有属于他的回忆与牵绊,他要带上年迈的父母,他不是一个人。

他要为离开做好打算,所以事情没有处理好,他断然不能一走了之。现在不是离开就能解决所有问题。

付语宁夜不能寐,梦魇缠身,历历在目,梦魔缠绕挥之不去。

从仓库回来后的这几日里,付语宁忙于卖房的事,成日愁眉不展。老付看在眼里,问他是不是有心事。

付语宁只道没有。

晚饭餐桌上有一道水煮肉片,上头漂浮一层鲜亮的牛油,一眼便联想到了仓库满地血迹和狼狗嚼食的生肉。

尚未等付语宁坐下,看见桌上那一大盘子的肉片,冲进厨房就是一阵干呕,险些把正端米饭出来的付母撞倒。

厨房案板上放着付母买来的一袋生鸡爪,付语宁盯着那一袋鸡爪,鸡爪变成了血淋淋的断肢。

他再也受不了,转身跑回卧室。

付语宁今天又没吃饭。老付看他日渐消瘦的背影,偷偷抹了抹眼角的泪。

付语宁吃不下,躲在浴室又呕了好久。一天下来就喝了点水,如今连这点水都吐了个干净。

听见外头手机响,付语宁接了杯水漱口,也没擦下颌的水,忍着反胃回到卧室。

电话是中介打来的,有两位买家想看房,问他什么时候方便。

付语宁说什么时候来都行。

两方买家,一个是为孩子上学,相中这边的学区房;一个是为结婚置办新房。看婚房的倒是不急,没表现出什么想买的意向。

来看学区房的是一对中年夫妻,想买,但认为价格偏高。

付语宁急于出手,表示价格可以再商量。

后面这对夫妻又来了两趟,双方坐下敲定了最终成交价,比市场房价低了十万左右。

价格谈妥,接下来就是签合同和各类过户手续。

原公司的辞呈已经审批通过,云南那边新公司的offer也下来了,下个月任职。

付语宁算了算过户时间,提前三天将飞机票买好。他马上就可以离开这里了,撇弃过往,开启一段崭新的,没有陈北鞍,没有鹿开的新生活。

也许曾经他想过放弃,但这一刻他又抱有了希望。他还有爱养生的老付,有热衷于跳广场舞的老妈,生活也不全是黑暗的。

经历了这么多,付语宁如今就是俱行尸走肉,若没有信念支撑,只怕是一刻也难活下去。他带着这点信念,带着这份重生的希望,时时盼着这一天的到来。

他明明已经这般努力,命运却仍是和他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

-

房子的过户手续已经办妥,最后一些零散的琐事也处理得差不多了。明天晚上的飞机,付语宁即将离开这里,重启人生。

又一个不眠夜,付语宁站在落地窗前,遥望天边高挂的繁星,纷乱情绪涌上心头,到底是自小长大的家,如今真要走了,多少有些不舍。

付语宁闭上眼,慢慢地绕着卧室走。房内每一件摆设,每一迈步子,二十余年的朝夕,记忆深埋,无比熟悉。

高中挑灯夜读的书桌,盲盒抽中的玩偶;十岁生日时,老付送的八音盒;墙纸是付母选的,床是和老付一起选的……

真要走了啊……

是夜,封可盐来找他。付语宁原本是不打算见的,但转念一想,他就要走了,以后想来也没机会再见了。

那次从若梦回来,封可盐多次上门,他都避而不见。后来鹿开和陈北鞍出事,封可盐忙于处理善后,分身乏术,有几日没来了。今天闲下来才得知,付语宁前几日卖了房子,马上要离开这里。

封可盐这厢白天刚应付完六大家,夜里得了空闲,连轴转地又马不停蹄地驱车赶来。

付语宁脸色苍白,眼下泛青,人也清瘦不少。

封可盐率先打了声招呼,“好久不见。”

也没多久,距离上次见面还不到半个月时间。

“鹿开的事,你知道了?”那次鹿开将付语宁安全送回来后,就一直没再出现,往常二三十个的连环骚扰电话,出事后一个都没接到过,人不再出现,并且一点消息都没有。

或许真如鹿开预料,陈家和六大家的人都在像鹿家施压,讨要一个说法。

鹿老爷子自然是不会交人的,怕鹿开再生事端,只好将他暂且软禁家中。封可盐向来知道鹿开做事不计后果,却没料到他会如此冲动,根本就没和他商量过。鹿老爷子气得高血压,问鹿开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不惜得罪六大家。这鹿开什么都不解释,只说这事他一人担着。

付语宁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我不想谈他。”

封可盐理解,“好,不说他了。”

一时无话。默了半晌,封可盐问:“你要走了?听说你把房子卖了。”

“是。”

“去哪里?”

“不重要。”重要的是可以离开这里。

封可盐从兜里摸出烟盒,“抽吗?”

付语宁没接,封可盐收回烟盒,自己点了一根。街边有风,打了两次才打着火。

封可盐抽了一口,“喂。”

“嗯?”

“付可甜。”

“嗯?”

封可盐笑了一声,随风散落。

默了一会儿,封可盐接下文:“以后是不是见不着了?”

“是吧。”

“留个联系方式吗?”

付语宁说:“不了吧。”

“做不了朋友?”

做不了。

封可盐又问:“普通朋友也不行?”

这问题上次在车里就问过,他是陈北鞍的弟弟。

封可盐手中那烟也不抽了,任由它烧,烧到一半,半截烟灰欲掉不掉,“如果,我是说如果……”

付语宁打断他,“封可盐,我不喜欢假设的东西。”

封可盐笑了,“你知道我要问什么?”

聪明如他:“能猜到。”

封可盐食指轻轻一点,烟灰落地,“假设的东西没意思,但是不甘心,还是想知道。”

付语宁直戳了当:“不会。”

“为什么?”

“假设不存在。就算我先遇上你,你大哥仍是陈北鞍,你要改变多少既定事实才能达成设想?”所以他们,没有可能的。

“都说难得糊涂。”封可盐自嘲地笑了笑,“有时候也会不喜欢你的清醒。”

爱情不是必需的,可他却给付可甜带来了难以预计的伤害。

“付可甜。”今晚第二次叫他。

“一些话,再不说怕是以后都没有机会了。”封可盐掐了烟,他站在付语宁身边,远处天边繁星皓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