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失温(5)

作者: 半城焰火 阅读记录

徐景辛咬牙:“……”

贺霄笑了一下,声音中带着明显的气喘,听筒里还夹杂着呼呼的风声:“风景确实不错,我还拍了好些照片呢!”

“你有病吧!”徐景辛终于忍不住了,喷出一句不带脏字的脏话。

“病的不严重,还能救。”贺霄似乎是呛了风,用力咳嗽起来,半天,徐景辛听到手机电量不足的提示音。

“你什么情况,在悬崖上下不来了?”徐景辛看了眼窗外黑压压的积云,终于还是向自己的责任投降了。

“我从上面摔下来,现在在悬崖底下一块凸起的石头上,哎哟我可真命大,可现在上不去也下不来,你们找我可能得费点工夫。”贺霄顿了顿,“主要是,我看快下雨了,这种天气在悬崖上,你懂的吧?”

“……”徐景辛很满意对方这次废话不多,不过,比说废话还让他苦恼。

他真心想让他自生自灭算了,但昨天他悬空时候的惊险画面突然就攀上了他的心头。

而且听起来,他不想死。

他恶狠狠冲着电话说:“待着别动!”

刚想挂电话,不料,那边又开口了:“小花,看在同胞一场的份上,你别报警,这次完事后,我给你救援队捐一……”

话没说完,电话就断了,徐景辛猜他手机电量耗光了。

还好耗光了,不然他可能会因为那声“小花”忍不住骂人。

楼下的院子里停着一辆橙色涂装悍马车和一辆橙色面包车,十名救援队员整装待发。

***

在盛夏时,高山上消融的冰雪汇成河流,年复一年奔腾着,把山脚下的低矮山脉劈成两半。

巴林河谷被当地人称为死亡河谷是有原因的,它出了名的地势险峻,夏季河水尤其湍急,几十米高的山崖接近垂直,河谷底部是嶙峋的石滩,如果从崖顶摔下,肯定活不了。

巴林山脉平时很少有人迹,今天,徐景辛却要带着他的救援队冒险在这附近寻人,而且还是一个疑似要自杀的精神病。

蒋昆的事让他心情本来就不好,现在更是雪上加霜,他决定了,等把人救下来,直接交给当地警察,或者跨区域移交使馆!

反正报警电话他已经打了,虽然当地警察的效率他不敢恭维……

对讲机里传来颜阳州的声音:“徐队,前方接近巴林河谷最近地带,车辆无法继续前进,两架无人机已经派出去了。”

“收到,无人机沿峭壁搜寻,我们在山脚下汇合。”徐景辛一边翻电子地图一边回复。

出了城之后信号变得很差,通过电子地图一点点查看实景很不现实。

徐景辛放弃了这个办法,想了想,回拨了贺霄的手机。

关机。

化不开的阴云下,起伏的森林黑压压的,两辆橙黄色的救援车停到山脚下,如同投入其中的两粒宝石,醒目而耀眼。

很快,车门打开,一行八人背着背包,手持登山杖,四人一组带着生命探测仪和红外热像仪迅速出发,副队长颜阳州跟两名无人机操作员原地待命。

干燥的季风让这片原始森林里味道还算清新,挺括的树木株株高逾十米,徐景辛跟另外三名队友在交错的枝叶遮蔽下,缓慢穿梭在林间,像是进入了小人国。

双脚踩过泥泞的土坑、一层叠一层的腐烂落叶和突出地面的虬结树根,一行人挑着路往悬崖边靠近,计划是等到了崖边,再顺着悬崖寻找。

现在的搜救工作比以前要容易多了,无人机虽然不能完全代替人力,但像今天的情况,人被困在礁石和山壁等显眼的地方,它就能发挥出绝对的优势。

沉默着走了两个多小时,众人都多少有点气喘,海拔本来就偏高,加上今天气压低,付出的几乎是多一倍的体力。

徐景辛下令原地休息,然后从背包里掏出一瓶水,“咕咚”灌了一口,接着长长呼出一口气,观察周围的地势。

他们所处的位置虽然没有风,但高处的树冠其实是在大幅度摇晃的,风呜呜咽咽地从树叶间穿过,不断有树叶落在他们周围。

据此,徐景辛判断,外面的风比之前更大了,他有点担心他们的无人机。

他拿出对讲机,问颜阳州:“阳州,我们离悬崖边的垂直距离还有多远?”

对面传来回答:“快了,两公里,徐队,我看马上就要下雨了,你们得加快点速度。”

“明白。”徐景辛抬头看向天空。

旁边,队员小蒙啃了一口巧克力补充体力,有点发愁地问:“队长,还是那个傻逼啊?是不是耍咱们?哪有人自杀还求助的?还连着自杀三次?有瘾?”

“靠!”一旁的队员跟着骂了一句,“我看他根本就不想死!”

“不会耍咱们。”徐景辛笃定地说,“再说,我们的原则,只要接到求助,必须倾尽全力!”

其实,徐景辛也对这通求救电话存疑,但此时此刻,他必须坚定队员们的信念,这是一个领导者的责任。

这时,对讲机又响了。

“徐队,发现目标!河谷中间风很大,无人机无法悬停,我看他状况不太妙!”

第4章 电话遁

听到受困人员情况危急的消息,徐景辛的心脏莫名缩紧,等颜阳州报出坐标,他立刻带着队员们出发,同时通知另一小队过来会合。

才走出没多远,天空陡然划过一道蛇形闪电,“轰隆”一声,浓云被震碎,大雨倾盆落下,几个人顿时浑身湿透,连穿雨衣都来不及。

这种恶劣条件下,救援困难程度呈几何倍数增加。

“徐队,无人机丢了一架,另外一架及时撤了,不然也得进水报废!”颜阳州在快被暴雨拍扁的车里扯着嗓门喊。

“人的情况怎么样?”徐景辛扯着同样的大嗓门问。

“风很大,人抓着悬崖上凸出的石块,看起来还行,不过那是两分钟以前,现在就不清楚了!”

“明白!”

越接近悬崖,就越能感受到有强烈的气流从河谷间扫过,那是横贯雪山的暴戾狂风,带着远古的森寒,混着滂沱的大雨,冷的人直打哆嗦。

徐景辛一行人拄着登山杖,大口喘着气,在纷乱又密集的雨丝里拼命汲取氧气。

一出树林,他们立刻被狂风刮得东倒西歪,相互扶持着才没从坡顶滚下去。

耳畔是呼号的风,衣服紧紧黏在身上,遮阳帽的帽檐上雨水滴成水帘。

他们艰难到达指定坐标,徐景辛和小蒙系好安全绳,队员们帮他们把另一端拴在一块巨石上,他们这才敢趴在崖边观察下面的情况。

接近七八米深的地方有一块凸出的崖壁,崖壁上,那个熟悉的身影紧紧贴着略有凹陷的墙壁,身体随着强风一晃一晃的,像是随时会被巨浪打翻的一叶小舟。

“姓贺的!”

徐景辛吼了一嗓子,声音没传出太远就被风吹散了,但底下的贺霄还是听见了。

他眯住眼睛仰起头,脸色煞白,雨水瀑布一样从脸边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