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儍道侣清醒后不要我了(34)

作者: 三坛海烩藕粉 阅读记录

他说这番话时并没有刻意压低音量,怒斥声回荡在空旷安静的大堂里,显得尤为清晰。而在场者几乎皆为修士,耳目极佳,除非故意封闭听觉,否则不可能听不清。

三言两语足以让他们大致明白两方的恩怨,众人齐齐看向季雪满,一是惊讶享有清名的他竟会对昔日敌手施以虐待恶行,二是好奇季雪满会做出何种反应。

看来一场战斗在所难免,众人想,不禁都往旁边退了几步,腾出大堂内的正中空间,还有的直接逃了,生怕波及到自己。

但下一刻,季雪满的行为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他们看见,那人如同聋了哑了,即便被羞辱至此也只当视若无睹、无事发生,收回视线,换上一副淡漠神情便往外走。

好似被骂的不是他一般。

“你!”宋青屿没想到季雪满直接无视他,像脸上挨了一巴掌,火辣辣的耻辱,他气得刚要大声喊他站住,眼前倏地飞出一道红影,打断了他的话。

“且慢。”

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是他这段时日来听得最多的声音,是直到昨日、还属于他最亲密的人。

可一切都变了,如今简短的两个字只剩下无尽的冷漠。那一声声亲昵的、撒娇的“阿雪”,他不会再听到了。

季雪满的心脏猛地揪疼,却没有停下。

他曾对叶折瑾说过,若是有朝一日他恢复记忆,不会给他造成任何负担。

梦已醒,何必再纠缠。

可叶珏明显没打算放过他。

玉骨折扇的攻击自左肩后方袭来,狠辣迅捷,季雪满抽出洞箫回身一挡,却不敌其力道,被冲击得连连退后数丈,在快要撞上一条板凳时,脚尖一挑,板凳在空中旋转一圈踏碎于身前,才堪堪止住步伐。

叶珏向后撤退一步,眼睛微微眯起。

这是连他一招都抵挡不住?季雪满,你是如何堕落成这般模样。

但他不会为之惋惜,只会觉得痛快,并且讽笑道:“季公子走什么?是没听到本尊的左护法的问话吗?”

季雪满眸光微动,但很快反应过来,叶珏说的“左护法”是宋青屿。

不是他。

他自嘲一笑,于落定的碎屑尘土中,苍白病弱却显昳丽明艳的面庞扬起,毫不避讳地对上叶珏的视线。

听到了,然后呢?有什么好说的?是想让我主动交代对你实施的“恶行”,还是想让我对你真诚忏悔道歉?

季雪满捏紧洞箫,依旧无言。

叶珏却从那双情绪复杂的眸子里看出太多。

是伤心、是哀怨、是无奈。

犹如利剑,穿透他的身体,大胆狂妄地读取他的心思与秘密,让他烦躁不已。

叶珏嗤笑:“看来季公子不仅聋了,还成了哑巴。无妨,本尊看你能装聋作哑到几时。”

说罢,他周身气势忽而一凛,飞身而出,手中折扇展开,一阵强劲罡风骤然袭来。

“砰砰砰!”周围不少桌椅酒坛随之一裂,酒液流了满地,泡湿了断节的木块。

季雪满正面对上,洞箫在掌心快速旋转数圈,结成屏障挡住风袭,单手撑在身后木桌上,纵身向后一跃,木桌掀起与风阵对轰,“歘”的一声四分五裂。

木屑混合灰白尘土飞扬,浑浊了视野。不容有半分懈怠时间,又一道风刃从中突现,直取要害。

“锵!锵锵!”

玉骨折扇与碧玉洞箫频频激烈相撞,于空中划出数道银白流光。来者攻势凶猛,步步紧逼,季雪满半守半退,力渐不敌,在下腰后仰躲过致命一击,旋身跃开躲避时,“刺啦——”,风刃在他右臂开了个口子,鲜红的血顿时洇了出来。

很明显地,他右手抖了一下,就在这时,对方又发动数十道攻击,乘胜追击将其压制,眨眼间,下颌、肩上、腰侧接连绽开血色,不流通的空气中,淡淡的血腥味弥漫开来。

脖颈上陡然触碰到一片凉意,是紧贴在他阳脉的玉骨扇,稍动一下便可取他性命。季雪满握住洞箫的右手愣在空中,瞪大双眼不敢置信地看向面前的人。

对他显露出浓浓嫌恶表情的人。

是真的,所有最坏的猜想全部成真了。

恢复记忆的叶珏恨他,厌他,迫不及待地要与他清算,想要除去他这一段耻辱。

他不要他了。

季雪满知道,在踏进这间客栈见到叶珏的那一刻就知道,不然也不会决绝离开。但当这张脸带着这样的表情距离他如此之近时,无异于在他的心脏上再狠狠剜一刀。

他浑身冰凉,原先不觉得有多痛的伤口此时宛若折筋断骨,疼得再难忍受。

季雪满本就毫无战意,只守不攻,经过情丝缠毒一夜折磨的身体太过虚弱,在最后那道残破不堪的心理防线也彻底崩溃后,意识和被泪水充盈的双眸一起,开始模糊。

手握洞箫的力度松了。

面前的人却更加表露出烦躁与不耐。

叶珏讨厌他这副深情受伤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负了他,觉察到他放弃抵抗后,冷笑道:“真是废物。”

话音落,他猛地一掌拍出,巨大冲击自二人间砰然迸发,一道人影甩了出去,噼里啪啦一路撞碎自他脚下往前直线方向的全部桌椅,滚出好远。

“轰!”季雪满半边身子镶进大堂尽头的墙壁里,深褐色的墙面瞬间浮现蛛网般密密麻麻的裂纹。

“噗——”

他呕出一口血,眼皮沉重闭上,失去意识的身体不由向前倾,同碎落的石砾和脱落的墙皮一起,砸到地上。

尘埃落定。

一场战斗以叶珏单方面的碾压结束,总共持续不到一刻钟。

客栈内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就连刚才还在害怕地拉着小二哭自家店被砸没了的掌柜,也当即噤了声,眼泪鼻涕挂了半脸。

这、这是死人了?

比起他店被砸毁,在店里死人更可怕啊!

掌柜一时悲从心中起,不知是该同情凄惨死掉的季雪满,还是该可怜自家客栈沾了晦气。

而早早退到楼梯和门口看戏的路人们,在震惊地沉默良久后,轰地炸开锅,小声议论纷纷。

“好惨,不死也残吧。”

“没看错的话,那是季雪满吧?我怎么记得他实力在叶珏之上的?”

“嘘!你记不记得可不作数,事实就摆在你眼前!”

也有人嘲讽鄙夷:“这就是外界吹了几百年的季雪满的水平?要我说,连个金丹期都比不上吧?”

“呵呵,哪里用叶珏上场,我上我也行。”

“呸!在那悲秋伤春的娘娘腔作态,洒家是最看不惯了!叶门主教训得好啊!”

这么传开一会儿,不知是谁带的头,哀叹声没了,人群里再次响起高昂激情的呼声。

“叶门主年轻神勇,真乃我正道之光!”

“季雪满这叛逆贼子素日里最是嚣张跋扈,竟敢残害叶门主,死有余辜!”

“感谢叶门主为正道除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