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儍道侣清醒后不要我了(38)

作者: 三坛海烩藕粉 阅读记录

“无事。”叶珏本想命他们退下,心念一转,又变了主意,喊人进来:“传令下去,本尊要去水牢一趟。”

“是。”护卫领命退下。

侍女进到卧房里来,俯视叶珏换好衣服。他擦净脸上的泪痕,再睁眼时,片刻前因为梦境的慌张和悲伤全然消散。

随手一扔,浸湿的手帕飘拂至半空,慢悠悠下落。鳞皮粉灯点燃一角,焰苗蹭地高涨,转瞬将手帕吞噬成灰烬。

就像不曾有人发现他哭过。

*

刑堂地下水牢内。

季雪满不知昏过去几回,又醒来几回,这一夜大家似乎格外关注他,才送走归符和苍凛没多久,水牢的青铜大门又开了。

他掀起眼皮,不在意地望向门口,却是在看清来人面庞时,犹如被铁链瞬间缠紧全身每一寸,冰凉坚硬的铁刺入肺腑,阵阵抽疼。

叶珏负手站在池边高台上,下巴昂起,漠视下方。

水面已不复青黑,暗红血色漂浮,比原先更加浑浊肮脏。

而水池中央的人,双手被高高缚起,浑身血污,衣衫破碎,湿了的乌发凌乱地黏在额角、颈侧,嘴角边未能擦去的血迹干涸,在苍白清俊的面庞点缀出几分妖冶。

分明是美人受苦,惹人怜爱,但当叶珏对上那双伤神泛红的眼眸时,却是无来由地烦躁和心慌。

正如那个梦,有什么东西在脱离他的掌控。

他不耐地一挥右手,池里的水晃荡一刹,随即从中间向两侧分开,自觉聚起两幕高立水墙。

湿透的衣衫不断往下滴水,踩着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咚、咚——”,季雪满紧紧看向朝自己一步一步走来的男人。

“醒了?”叶珏在他前方半臂距离站住,微微低下头,问话声不带丝毫感情起伏。

季雪满垂下眼眸,在他赤足的不远处,是一双绣着繁复花纹的靴面,没有沾湿半分。

和自己的狼狈仿若分属于两个世界。

“说话。”叶珏蹙起眉,不悦道。

泪水顿时涌上眼眶,心头酸涩再起,季雪满睁大双眼,努力不让眼泪掉下。

他是醒着的,这毫无疑问是个没有价值的问题,他是否回答也没有意义。

以前,他就不爱回答。

可那时,那人会在他脸红后,笑嘻嘻地凑上来亲他舔他,不自知地说羞人的情话,然后趁他更羞恼时重新扑上来。

但现在,他抬起头,泪水浸润的视线里,是一张冷漠带着厌烦的脸。

不是他的小瑾。

叶珏讨厌季雪满哭。

他不明白,原来一个永远摆出高深清醒模样的人,为何会连句话都说不出就哭个没完。

他在委屈什么?他有什么资格委屈?

叶珏想,真正的受害者,是自己才对。

他失忆期间,无端被昔日对手欺骗、强占交合,连识海都被强行闯入,肉身和神魂接连受辱。

他没有错,判罪也好,惩戒也罢,他不过是在季雪满身上连本带息地收回自己受过的伤害。

不该心软的。

他对那样仁慈的自己,自我鄙弃。

叶珏转出玉骨扇,手腕一动,挑起对方下巴,冷冷道:“沦落至此,季公子还是要继续装聋作哑吗?”

“唔。”季雪满吃力仰起头,颈肩难受地卡住锁链,好看的眉拧成一条。

叶珏低头凑近,改为双指捏住他的两颊,咫尺距离间,滚热的气息吐在他脸上:“别跟我说,你不知你罪在何处。”

“还是说,是季公子狂妄胆大、宁死不知悔改?”

面部痒痒的、热热的,季雪满艰难挤出一个笑,张开口,嗓音如砂砾磨过般嘶哑:“所以我离死也不远了,不是吗?”

叶珏手上力度一顿。

“是,你说得对。”他松开手,掏出手帕不掩嫌弃地细细擦拭每一根触碰过的手指,掌心托出火焰一烧殆尽。

“本尊绝不允许欺辱过本尊的人存活于世。”他微微笑道。

即便早就知道结果,但在亲耳听到的这一刻,季雪满仍是有片刻愣怔,勉强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我知道了。”他平静说道,似是已坦然接受事实。

这副不哭不闹的认罪姿态却令叶珏更为恼火。

好似季雪满根本不在意他。

这算什么?

叶珏说不清自己矛盾的心态,心烦意乱地,他不想再看见季雪满这个人。

他转身便要走,忽而听到头顶左右两条铁链细微响动,季雪满猛地低下头,身体微微颤抖。

只有二人的寂静空间内,叶珏听见他的呼吸变得急促,却又明显地在竭力压制。

他微眯起眼,小心谨慎地打量。

一小截洁白脆弱的细颈却毫无防备露出,直直刺痛他的眼。

怀疑讥讽的话哽在喉头,叶珏喉结不自觉滚动一圈。

“你——”

“嗯……”奇怪的哼声泄出唇齿,季雪满死死咬住唇,紧闭上眼,默默祈祷叶珏能快点离开。

一天过去,情丝缠毒再次毒发。

但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是叶珏还站在他跟前的时候?

若是在两天之前,他会庆幸有叶珏陪在他身边,但现在,这种事情只会徒增厌恶和仇恨。

叶珏对他的、单方面的,厌恶和仇恨。

他想不通他的毒该如何解。

因为他听到叶珏似笑非笑的声音:“本尊当是什么,原来是季公子淫毒发作,欲求不满啊。”

他的尾音拖得很长,包不住其中的浓浓的讥讽。

季雪满身体顿时僵硬,因燥热涌动不安的血液犹如凝滞住。

但也只是一瞬,随即是更为疯狂的叫嚣,烧灼在他经脉的每一条。

他想要,无论是完美契合过数次的身体还是他膨胀到快要炸开的神识,都在督迫他拥抱面前这个人。

可是他做不到。

铁链束缚住他,而那人高高在上,冷眼旁观,任他苦苦挣扎,还在讥笑。

“很痛苦吗?想来也是,情丝缠毒非双修不可解。看在昔日同门的份上,季公子是否需要本尊帮你找几个女人回来?”

叶珏听着他压抑的喘息,体内深处的欲望仿佛也被唤醒,这般控制不住自己的表现令他不齿,也使他光火,他迫切地需要将火气转移给另一个人承担。

“还是说——”他瞧着那被湿衣勾勒出的纤弱身形,舔了舔牙,弯腰凑近,压低声音道:“季公子更想要男人呢?”

叶珏说完,心头忽得一阵强烈的报复快感,好似这样说就能把季雪满不值一文的骄傲自尊踩在脚下狠狠碾碎。但又不知为何,他隐隐生出一股期待和扭曲的占有,灼热的目光扫在这人裸露在外的每寸肌肤——雪白或血染,如凝成实质。

而当他猝然迎上因溺于情欲而秾丽媚惑的面庞,瞥见发红眼尾下似在引诱他亲吻的浅色泪痣,看清水光迷离的双眸中藏不尽的震惊和哀伤。

他口干舌燥,他在等待对方求饶。

但季雪满并不领情。

他不敢相信这番羞辱的话语是从叶珏口中说出,猛地抬起头,对上他戏谑的视线,呆愣在那里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