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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itamin(55)

可冷空气并没有让他冷静下来,他显得有些暴躁,气急败坏地大步跨到副驾驶的位置,手指压在没关的车窗玻璃上,戴在无名指上的戒指闪闪发光。

袁曲从鼻子里疑惑地嗯出一声,好像很无辜一样。

袁也伸手扯自己的衣领,露出自己光洁漂亮的脖子,冷笑地看着袁曲:“看见这什么了吗?”

袁曲配合地望过去:“一个光秃秃的脖子。”

袁也冷笑:“是,待会儿这根光秃秃的脖子就要主动套到一根绳子里去了,你满意了没?”

袁曲被袁也的古怪的比喻给逗笑:“怎么了?终于想明白自己活腻了,决定要上吊自杀了?”

袁也松开自己的拉着衣领的手,他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整理自己的被扯乱的衣领,再整理自己光鲜亮丽的外套。

“对,这可不是自杀吗?”

袁也打开车门,让袁曲下来,再打开车门,让秦娜下来,最后到驾驶座把司机也一起赶下来。

他坐进车里,对被赶下车的人说:“半个小时内回来,没回来就是死了。”

袁曲乐不可支地站在那儿笑:“放心不会死的,临死前都要把银行卡送来给你开心,全世界人都淹死了,他都要用脑袋把你托出水面,让你多活两秒。”

第52章 Week4--6

井向泽坐在他很多年没有踩进来过的房子里。

主座的位置,过去是父亲经常坐的位置。他小的时候调皮、会在父亲开会的时候故意偷偷跑到这件屋子里。

父亲坐在主座上,跟身旁的人聊天、有的时候喝酒、有的时候抽雪茄,看见他的时候会眉头挑一下:“你来做什么啊?”

会把他搂到座位前,让他坐在怀里听一些他听不大懂的话。

几分钟后家里的佣人会通知母亲来接走他,母亲抱走他,笑着点他的脑袋,告诉他周末带他去哪儿游玩。

父母离世之后,他再也没有进过这间房。

他说不上什么心态,觉得里面关着一个美好的童年、或者是些叫不出名字的怪兽。

他过去被困在屋子里的时候,常常会躺在床上不自觉的流泪,想念一些幸福快乐的时光。

时间久了,那些正常的人生和快乐的记忆就变得像刀片一样,在大脑的边沿微窥视一眼,都会被刺得遍体鳞伤。

他后来不敢想这些东西,脑子里像是隔着泡影一样。

他变成一只猴子、一个辨不出形状的影子,蹲在水池边捞幻影、捞气泡、捞月亮,也不敢抬头看一眼。

捞的时间久了,幻影变了一个把他抛下的人。

恨不恨呢?

当然恨,有的时候想到会觉得比恨井遂还要恨那个人。

找到自己,给自己希望,然后又抛下自己让自己绝望。

是在凌迟吗?绝对是在凌迟吧?

井向泽坐在椅子上想,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呢?是小的时候撒谎偷吃了两颗糖,让他必须得遭受这些糟糕的事情吗?

是他玩弄蚂蚁,弄毁了它们的巢窝,让他不得不以此来赎罪吗?

没了,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他盛放虚影的的泡沫碎掉了,井和池塘都干涸了,光秃秃的土地露出来,一点幻想和念想都不再留给他了。

井向泽伸手捂了下自己的脸,想哭又哭不出来。

他开始怨恨起自己为什么要把人骗回来,好受吗?有趣吗?到底是在让谁痛苦、难堪?

他为什么不直接死了算了,到底想要做什么?

把人杀了吗?他有一百次机会能做到。

井向泽搓了把自己的脸,他有些茫然地环顾了一圈自己坐着的房子,屋子里静悄悄地,像是被劫匪洗劫过,什么都不剩下了。

他把放在膝盖上的枪拿起来,盯着枪口看了一会儿。

本来应该让老师来陪他的,可是前几天在度假山庄的时候,那个人笑得好开心。

眼睛眯起来,微翘的睫毛上装了好多梦幻的气泡。

井向泽其实一直想要有人陪他,在床上陪他睡觉、在水池边上看他捞星星,什么都不用做,就陪着他就好。

然后再陪着他一起去死,他不知道这样的生活有什么好活的。

生活都是虚妄是吧,死亡才是人类永远的归宿。

可那个人笑得好开心,把他从这里抱过来,再提过去,用裹了糖果的嗓子喊他宝贝。

怎么这么开心啊?

到底有什么值得开心的事情?

是因为有很多钱吗?

好肤浅的快乐。

井向泽缓慢地眨了两下眼睛。

他拿起枪,上了膛,张开嘴巴。

算了,开心就开心吧。未来的日子里,每个月都会得到一笔价值不菲的意外之财,想来应该也会很开心的吧。

他肤浅的老师,以后余生都这么快乐吧。

井向泽轻轻闭上眼睛,他鼻翼微张,努力呼吸自己生命最后几秒的空气。

然后听到了一声幻觉,让他觉得自己已经扣动了扳机,灵魂已经漂浮到了极幸福极快乐的地方。

这种感觉有些梦幻,像是他在水塘里捞到了宝物。

又像是有人在他的迷宫里找到了他。

像他第一次跟人做爱,大脑混沌、身体漂浮。

“好了,别闹了,把抢拿开。”袁也的语气像是在面对一个偷吃糖的小孩。

井向泽闭着眼睛,睫毛颤抖,仿佛被人从半空中扯到了地上,摔了个跟头、满面狼藉、鼻血直流。

井向泽把枪拿出来,不睁眼睛,闭着道:“你回来是陪我一起死吗?”

袁也心情不大好,语气有些糟糕:“是,来找死。”

井向泽睁开眼睛,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收到我让人送给你的礼物了吗?”

袁也扯衣领,抬步走过来,把戴着戒指的手指伸出来:“以后不摘下来了,怎么样?”

井向泽静静地看了会儿袁也的手指,他喉咙滚动了一圈,刚刚怎么也哭不出来的眼泪,突然溢上了眼眶。

好委屈好伤心,像不知餍足的饕餮在吞噬一点点可怜的感情。

好像在用死亡在威胁什么,可是他没有。

井向泽抿了下唇。

袁也伸手拿他的枪,有点儿不耐烦的语气:“或者你想要先给我一枪再自我了断?”

袁也拿过枪,对着自己比划了一下。

井向泽却在下一秒吓得汗毛直立了起来,他本来定在座位上像不会动的雕像,看见袁也拿起手枪后,他立刻站起身,扑过去,抢走了枪,再远远地扔开。

“上膛了的,你疯了?!”他还有脸骂别人疯了。

袁也被他扑在地上,沉默了一会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不上膛怎么杀人?”

井向泽呼吸加重,鼻翼都微微张开了,他趴在袁也的身上胡乱地擦了下眼泪。

什么报复仇恨和杀意都没有了,他身体颤抖,紧张害怕地几欲呕吐。他觉得有些古怪,这个人回来陪自己,要跟自己一起去死,开心吗?快乐吗?紧张什么害怕什么。不是应该期待得要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