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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itamin(6)

“小泽昨天下午跟我聊了一会儿后,就说有人找他,他一个晚上没有回来了是吗?”

小秦声音含糊:“嗯、嗯……”

“他是被大井叫走了吗?”

小秦声音含糊而又迟疑。

袁也抬步走到门口,他看着门,手指轻轻地点了下面前的木板,蛊惑般地开口道:“小秦,你声音听起来年纪也不大,小泽一直都是你在照顾是不是?”

小秦没有说话。

袁也面不改色,张嘴就来:“你是个善良的好姑娘。”

小秦竟然因为他这句话,而失控地哭了出来,她声音有些紧张和害怕,连连否认:“不是、不是的。”

袁也挪过拇指擦了下自己微冒汗的手心:“别紧张,这间房子里现在就只有我们两个人是吗?”

袁也听见门口的小秦轻叫了一声:“对、对不起。”

她没头没尾地道了这么一句歉后,竟然径直离开了。

袁也站在门口,他伸手轻轻地锤了下木门,是他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他还以为自己至少还有一点时间来发挥一下自己的职业精神。

现在看来分明时间紧迫。

袁也非常认真地思考了起来——激情杀人会怎么判?如果对方被指控长期精神不稳定的话,自己是不是能够以正当防卫来辩护?可显然大井也并不准备放过自己。

小秦离开的那么着急,是代表着外面还有其他人?

袁也抬手擦了一把自己额角沁出来的薄汗,他走到餐桌旁,打开早餐餐具,从里面抓了个包子塞进自己的嘴里,非常迅速完成咀嚼和吞咽的动作后,他立刻进入厕所。

狭小的卫生间顶上,白色通风口正对着马桶。

袁也放下马桶垫,踩上去,伸手拉了下通风口的盖子,被螺丝钉狠狠地焊在了天花板上。

他手指从缝隙里伸进去,狠狠地拽了一下,手指被拽出了一道深痕迹,天花板的通风口还纹丝不动。

袁也轻吐了一口气,松开手,从马桶上走了下来。

“妈的。”他没忍住低骂出了一声。

从卫生间里出来之后,他坐回桌旁,面无表情地开始吃起了自己的早点。

把所有早餐全部吃完之后,他把烟盒里的五根烟全都敲了出来,拿起一根含进嘴里,点起打火机,点燃香烟,深吸一口气。

袁也闭上眼睛,让尼古丁沁进自己的肺里。

他心情平静下来,过去的生活中也不是没有遇到过棘手难以解决的问题,当发现现阶段自己没有办法解决问题的时候,冷静下来,静观其变也不失为一种好的选择。

袁也轻吐出了一口烟。

突然又听见房间门非常清脆地传来“咔”得一声。

袁也牙齿咬住烟蒂,脸色彻底黑了下来,他眼神很暗,房间内因为光线不好,一直开着刺眼的白炽灯,灯光明晃晃地映在他眼底。

——这不变数立刻就来了,比乌鸦嘴还要灵验。

袁也咬着烟蒂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一边抽着烟一边往门的方向走去。

他步子不急不缓,每天早上起床打开房门一样平静。

袁也伸手捏住房门把手,轻轻地往下一拉。

“咔”得一声,房门竟然应声而开。

“靠。”袁也的大脑里飞速地闪过了一句脏话,他深吸了一口嘴里的烟,用左手拿下了香烟,在空中轻弹了下烟灰。

袁也颇有些焦躁地拉开大门,带着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的架势跨出了房间。

外面空间倒很大,一眼望过去硕大的客厅一览无遗,儿童玩具房般大大小小的玩具撒了满地。

右边有个颇不搭的透明的玻璃房,门是关着的,从操作台看过去像是个厨房。

客厅正正中央本应该放沙发的地方,反倒放了一个一米八大小的床上,正对着床的电视机此刻正在播放儿童卡通片,鲜艳的颜色和故意掐着嗓子的配音,从床头放着的一个小小的音响里嘈杂的传出来。

声音很小,不走近几乎都听不到。

袁也又深吸了一口烟,屋里没有看见有别人,但床上确实鼓着一个大包,有人在床上。

袁也用手指掐熄了烟,烟灰和零散的烟丝掉到了地上,他朝床的方向走过去,经过垃圾桶的时候,把熄灭了的烟扔进了垃圾桶里。

他走到床边,听见床头那个劣质音响里传出来卡通角色古怪的声音,看见被子上散非常多的糖果和零食。床头摆了两杯分别喝了十分之一量的糖水。

袁也伸手在鼓起的被子上点了点,被子里的人没有动静。

袁也在床沿坐下,他轻轻地叹了口气,再一百次感叹自己这种人为什么要有好心?在海滩晒太阳、躺着不动看比基尼美女,这样快乐的度过余生不是更好的选择吗?

他从床上捡了一颗太妃糖,撕开包装塞进自己嘴里,被甜腻的味道弄得抽了一口气。

他低头把糖吐回包装里,因为垃圾桶离得比较远,故而先放在了床头处。

做好了一切的心理建设工作之后,他抬手往后抓了下自己的头发,头疼地掀开了床上的被子。

本以为会见到人已经血流成河或者是安详进入死亡的这种画面,没想到闭着眼睛蜷缩在被子里的人,骤然受光后眼皮剧烈地滚动了一下。

“亮。”他闭着眼睛,把脑袋下的枕头拖出来,盖在了自己的脸上。

“……”袁也沉默。

“你醒着怎么没有反应,我以为是具尸体躺在这里。”

井向泽蜷缩在被子里的身体缓慢地舒展开,枕头仍旧盖在他的脸上,他听起来有些古怪的笑声从枕头下来传出来。

“喔。”他笑着应了一声。

第7章 Day2-4

袁也其实也不太记得井向泽到底长什么样,上次见面对方不过才十六岁,隐约只记得对方久不见光的病态皮肤、身上时不时会出现一些皮下出血的伤痕,还有一双阴郁到能把人拖进深渊的眼睛。

袁也离开的时候一度觉得这个人是活不久的,随时会在某个清晨死于精神崩溃。

时隔七年再看到这个人,虽然只是在拉开被子的时候瞥见了一眼,也发现这人仍旧皮肤惨白,眼下青紫的像是从来没有睡过一个好觉。

脸具体长什么样袁也没有看清,不过这人躺在床上的身量拔长,虽然仍旧很瘦,但确实是个成年人了。

袁也垂眸端详了一下对方身上穿着的印有卡通图像的睡衣。

眼睛快速地打量了一下对方,脖子上看起来有被细绳勒过的痕迹,是新伤。

袁也蹙了下眉头,又见对方抓着枕头的胳膊,衣袖滑下来,胳膊上新刀伤覆盖旧刀伤,看起来有些可怖。

昨天隔着门跟他说话时,他语言表达能力应该还正常,脑子也不算完全不清楚。

袁也伸手捋了下自己的头发,脑子迅速在判断这个人现在的状态,在家里被关又被畸形管教了十年,竟然还没有彻底疯掉。袁也几乎都要感叹一声人类生命力的顽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