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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死那个无脚鸟(31)

作者: 容膝 阅读记录

我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里昂又很快地反驳自己的话:“我说错了,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本来就是我的错,你怎么样都应该的。”

“但是,请你不要对我这么冷漠,可以吗?惩罚我也好,求你,不要对我这么生疏。”

听完里昂的话,我朝他伸出手,里昂立刻把脸颊贴在我的掌心蹭了蹭,看上乖顺极了,好像他真的是一条被我彻底驯服的狗一样,而讨好我是他的天职。

但他的身份,他的地位,他的权势,时时刻刻不在提醒我,他是草原中最凶猛的野兽,他的野心也不仅仅是这片草原。

那我呢?在这片草原中,我又是什么。

这个问题我暂时想不出答案,索性放弃了思考。

我任由里昂用脸颊蹭了一会我的掌心,他在通过这种动作从我这里获得安全感,过了一会,我把手慢慢移动到他喉结的位置,他依旧很顺从地配合我的动作,把最脆弱的部位毫不保留地供奉给我。

“没有戴项圈吗?”我暼了眼里昂,打算把手收回来。

可能是我今天的表现让他恐惧,也可能是我的问题让他害怕,里昂拉住了我想要收回的手,我能感觉到他的颤抖。

他说:“还是因为赫胥黎王室的事,你说过不想暴露我们之间的关系,所以我没有带去斯东圣国。”

“等我回家,就把它戴上,这是你赐予我的项圈,是我属于你的标志,我很珍惜。”

“如果有一天你允许我公开我们之间的关系,我一定不会再把他取下来,在任何场合。”

里昂的话说得很动人,也很虔诚,像教徒在对自己信仰的神祇起誓,我应该感动,并为他的忠诚鼓掌。

可惜的是,我的内心很平静,里昂一遍遍的道歉甚至让我感到厌倦。

“没关系。”我伸手摸上里昂的脖子,继续对他说,“毕竟,你也不可能一辈子,都戴着我的项圈。”

第28章 你不要我了吗

里昂的表情不受控制地狰狞起来,露出他野兽的本质,仿佛要把我生吞活剥,片刻后,他把那种狰狞压制下去,变成一副愣怔的表情,墨绿色的眼睛也一动不动地看着我。

过了很久很久,久到我觉得被他拉住的右手都有些僵硬时,里昂干涩的声音响起,“这是一场噩梦吗?”

他自欺欺人地闭上了双眼,仿佛这样就可以把自己从这场“噩梦”中唤醒,但我很残酷地把他的噩梦变成现实。

“睁开眼,里昂,这不是噩梦。”

里昂向我靠近了一些,一字一句地说:“这还不算是噩梦吗,还有比这更可怕的梦吗?”

“梦再可怕,都只是梦,我现在和你说的,是现实,而且你怎么知道,不会有更可怕的梦呢。”

里昂再次闭上了眼睛,他的睫毛微不可查地颤了一下,仿佛一只受到惊吓的幼兽。

我承认我的做法有一些冷酷,但有种肆虐的情绪在我心里横冲直撞,让我烦躁。

里昂再次睁开眼,看向我的眼神带上了明显的祈求,他干涩而沙哑的声音响起:“你是不是生我的气了,这件事的确是我不对,如果我不把这单留给你,如果我能及时赶到……是我把你推进了危险的境地,你生我的气是理所应当的,你惩罚我吧。”

“但是请你,不要这么残忍地对我,什么样的惩罚我都接受,我也会将功补过,你想要做什么,我都会帮你。”

“求你,不要再说这种话了,我现在让人去取项圈,你帮我戴上,再也不取下来了,好不好?”

里昂拿起了手机,在他拨通电话之前,我出声制止了他。

“不是戴不戴项圈的问题,况且项圈也是去年才戴上的,这只是一个形式。”

“我脖子上的项圈,早都已经被你戴牢了,收回项圈只是表面意思,你是不是想告诉我,你不想要我了?”

我没回答,里昂继续说道:“我知道,你不会允许我成为你的爱人,但是狗和主人的关系——”

我打断了他,我说:“我们还可以是上下级,是朋友,是合作伙伴,里昂,人和人之间的关系不是只有爱人和主人的。”

里昂的眼圈突然红了,泪水毫无征兆地从眼眶出逃,他立刻转身,试图掩饰自己的失态,但我能清楚地看到他颤栗的肩膀。

我突然有点犹豫了,可有些事总是得说清楚的。

“你总不可能,一辈子,都当我的狗吧,你不想拥有自己的家吗?”

拥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而不是和我这样一个被命运玩弄于股掌的人苟且一生,况且,我也有自己的路要走,那是一条通往未知无法回头的路。

里昂依旧背对着我,许久,他带着哭腔的声音响起:“没有哪只狗会想要离开自己的主人,我也一样,我根本就离不开你,被主人抛弃的狗,还可能有家吗?”

“我本来是有一个温暖的家,我很珍惜这个家——你给我的家,但现在你要把我赶走了。”

然后他转过身,狠狠地盯着我,像一条龇牙咧嘴的恶犬,他咬牙切齿地说:“我的确是想一辈子都当你的狗,这个想法从未变过,以后也不可能变,如果有一天你真的抛弃我了,哈,你最好先把我杀掉,把生命献给你也无所谓,但是扔掉我,绝对不可能。”

他的脸上还有没干的眼泪,眼圈比刚刚更红了,虽然说着威胁的话,这种威胁却没什么说服力,反而显得有点可怜。

我应该心疼这只小狗,再把他抱进怀里摸摸他的脑袋,顺顺他的毛发,但是我没有,我只是看着他,一言不发。

我没有在开玩笑,一辈子都当我的狗算怎么回事,我一辈子都在他的庇佑之下做着小王子的美梦,又算怎么回事。

病房里安静得让人窒息,耳边只剩下雨水打在窗户上的声音,我开始担心玻璃会不会被敲碎,我和里昂地看着彼此,谁都没有先开口。

里昂刚刚止住的泪水又不受控制地流出来,我皱了皱眉,他立刻捂住眼睛,不让我看见他流泪的样子,可肩膀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发出了动物般的哀鸣声。

“我不能没有你,你就当作是……可怜我,我会……很听话的。”

“是不是……是不是贝尔家族让你心情不好了,我马上让贝……”

“我说了,不用。”我再一次打断了他的话。

我话音刚落,里昂肩膀的颤抖蔓延到了全身,整个人看起来都支离破碎的,像极了一条惨遭遗弃的狗。

我好像有点过分了。

我开始反思自己,我的初衷并不是让里昂痛苦,他对我很好,我只是不想永远都寄生在他身上伤害他并非我的目的;贝尔家族也的确是勾起了我很多不好的回忆,里昂刚好撞上了这个枪口。

这两种复杂的情绪夹杂在一起,促使我产生了这种过激的反应,放出了我心里最邪恶的野兽。

失控的不只是里昂,我也失控了。

我抬眼,暼见里昂微湿的发尾,我叹了口气,这声叹息在雨声中,在沉默的病房里,轻得像一声谶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