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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死你了,我的角儿!(143)

作者: 两杯白 阅读记录

高大柱的设计很巧妙, 他本来还有一段独唱来表现人物的狠毒,乐队过门之后,他起了个范儿却没唱, 回手一□□向张君瑞,把孙飞虎这个反面人物的狡诈阴险刻画得入木三分。

汪橙接住了他的戏, 配合着踉跄几步躲过一枪。江野反应很快, 改在这时抛出宝剑, 汪橙接住与高大柱打了个套路。

台下周阔海叫了声好。心烦意乱的李清芬也被拉入戏中,她不得不服气两个孩子忙中不乱、配合默契。

江玉堂持枪,汪橙挺剑,两人与高大柱打成一团。

江玉堂的白马将军老成稳重,汪橙的张君瑞盛气凌人, 别瞧高大柱长得跟个弥勒佛似的, 动起手来身形利索,洪金宝的既视感。

直到孙飞虎落败, 张君瑞一剑了结他的性命, 兴高采烈地耍了两个剑花。舞台中央留给了崔莺莺,她用剑鞘接住了郎君背身飞来的剑。

大幕缓缓而落, 崔莺莺和张君瑞交换眼神, 水袖抿唇含笑带羞而下。

李清芬叹了口气,那个眼神中内容太多。

江玉堂和高大柱就一场戏, 脱掉戏服下了台。

高大柱拉住他问了句:“师哥, 你这两天怎么老喘?”

江玉堂摆摆手, “累。”

他俩在周阔海左边坐下,老头黑着脸说:“玉堂,刚你那两句唱可带着点喘音啊,底气也不很足。第一场戏除了你,旁人没毛病。”当时老头没叫停,是给团长留着点面子。

高大柱说:“这两天我师哥累,赶场赶的。”

第二场崔夫人摆宴,红娘引张生赴宴。席间张生莺莺杯来盏去,眉目传情。

高格不知何时来了,坐在李清芬身后,不禁感叹:“姨,你瞅我桃哥勾人的小眼神……”

李清芬百爪挠心,回头瞪他一眼。

哎?瞪我干嘛?高格缩了缩脖子,只他蒙在鼓里。

台上崔夫人话锋突变,要张生莺莺结成兄妹。

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其他的版本中,张生在这里表现软弱,全凭红娘当中穿针引线。而汪橙写的唱词异常激烈,张生勇于表现自己的愤怒与不满。

崔莺莺也不像以往那样只知道抹眼泪,江野同样给她填了两句奋起反抗的唱词。

像新时代崇尚恋爱自由的大好青年,与旧社会古板守旧、冥顽不灵的家长之间的较量。

李清芬皱皱眉,这哪是演戏啊,俩小子借着写剧本、借着这部西厢记,把他们的态度明明白白演出来给你看。

高格直叫好,摇头晃脑评头论足:“姨,叫我说这戏就得这么改!符合现代人的思想,很容易和观众产生共鸣!演戏演的什么,不外乎王侯将相、才子佳人,这对儿才子佳人演得好,真真好!”

李清芬凶他:“高格你闭嘴!”

高格不服气,拽了拽老头,“太爷爷,我说得不对吗?”

周阔海也凶他:“闭嘴!”

“我这……招谁惹谁了?”

第三场会西厢,汪雅梅被叫停了两次。她是红娘,又实在引不起两人相会。家里不同意,俩小的就敢私定终身?她念白生硬、唱也唱不好,戏里戏外一团乱麻。

周阔海第三次叫停的时候,再也忍不住怒火,跳起来把手里的剧本摔到凳子上,胡子都要炸起:“这还怎么排!你们的戏德呢!周门的祖训呢!全给我拿大顶!”

乐队的师傅和龙套们见势不对,都退出了排练厅。他们从没见过周阔海发这么大的火,高格也忙跟着逃了。

以江玉堂为首,挨着墙根,依次是李清芬、倪翠萍、高大柱、汪雅梅、汪橙、江野,一个个倒挂金钩贴在墙上。

周阔海背着手在他们面前走来走去,“我一百多反而活成老天真啦,本以为你们能放下来把戏给我排好,呵,可不可笑,就这水平想去摘梅花?我周阔海丢不起这个脸!草台班子都比你们演得好!心里不是都有疙瘩吗,这里没外人,敞开说吧。是准备把江野汪橙哪一个逼跳楼了才能遂你们的愿!”

汪雅梅和李清芬的眼泪从额头上吧嗒吧嗒往地上砸,江玉堂倒不过气来憋得又咳又喘。

汪橙听出来他咳声不对,翻下身跑过去把江玉堂放了下来。江玉堂坐地上上气不接下气,脸色白得吓人。

“玉堂!”

“师哥—”

几个人忙围了上来,把人搀坐在椅子上。

刚才的话一句比一句重,周阔海心里直发毛,“玉堂你……哪里不舒服?”

“爸!”江野蹲下去按住老爸膝头,急道:“您怎么了?”

江玉堂没看儿子,把他的手拨开。

李清芬急得喊:“玉堂你说话!”

“我没事……就是累。江野……”

江野咬着牙关应了声:“我在。”

“舅舅。”汪橙一直把着他的脉,没让他把话说下去,“什么时候开始咳嗽的?”

“有一个多月了吧。”江玉堂说着又咳了几声。

“有痰吗?”

“偶尔。”

“带血丝?”

“有时带,上火了吧?”

汪橙的面肌很轻地颤了两下,江野一直看着他,这点细微叫他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最近有没有低烧?”

“有,有过几次。”李清芬紧张地问:“橙橙你舅舅什么病,不是感冒上火了?”

汪橙咬着唇沉默了会儿,按着江玉堂肺部,问了最后一个问题:“这里周围有疼痛感没?”

江玉堂摇摇头。

汪橙像是松了好长一口气,他说:“还好,我去配点药。”

他说完要走,江野喊:“我也去。”

“你站着!”江玉堂伸手一把拉住了他。

汪橙停了两秒,没回头,走了。

倪翠萍心里也是七上八下,“这孩子……这什么病……怎么不说?”

高大柱嗨了声,“能什么病,就是感冒咳嗽带低烧,没什么大不了的啊师哥。”

直到吃中午饭时,汪橙还没回来。

几个人围坐在周阔海小屋里涮羊肉,江野坐在门边,把棉门帘扒拉开一条缝,瞅着外边的雪发呆。

周阔海连叫他几声,他不知是没听见还是不想答应。

“师爷你甭管他。”李清芬恨道:“饿不死!”

江野嘟囔了句:“我能饿死么,十多年也没管我几顿饭。”

江玉堂、李清芬:……

他俩无言以对,但这句话说痛了他俩的心。从来都没管过孩子,那孩子什么都是拔尖儿的,也从来没招他们管过。

谁能想到,第一次给他们出难题,竟会是这种棘手又叫人无可奈何的事情。

“别和你爸妈这么说话。”汪雅梅说完,心里也不落忍。想想汪橙,她又何曾对得起过儿子。

倪翠萍调了麻酱,夹了一碗肉给江野送过去。江野接到手里又探着胳膊放回桌上,站起了身。

江玉堂问:“你去哪儿?”

汪橙常去的那家药铺不远,三个来回也早该回来了。江野说:“找我师哥。”

啪一声,江玉堂把筷子拍在桌上,全没顾及一旁还坐着周阔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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