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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明(405)

尤其是成化年间才出生的这个小儿子,那是见面的次数都很少,当初偶尔回家时他都认不出亲爹的那种。

自弘治初年受到重用返还京师,马文升也不是没发现小儿子的教育出了点问题,可一来是他公务实在繁忙,二来是他这儿子年纪也不小了、早过了可以乖乖听你管教的年纪,马文升不免也有些束手无策。

都这样了,也只能随他去了,顶多稍微就是限制一下儿子的夜不归宿行为,免得被有心人弹劾他“纵子嫖宿”。

大家都儿孙众多,谁家出了那么一两个不争气的小子也不会被拿到明面上来说,大家倒也还算相安无事。

可惜这次不一样,这次是丘濬这个当阁老的来了封信,话里话外是他教子无方,还详细描述他儿子是怎么在曲园里闹事的。

这又是喝得醉醺醺,又是唱淫词艳曲的,真是丢人丢到家了!

虽然“献唱”的人不是自家儿子,马文升脸上还是火辣辣地疼。同行的人当众闹事他没制止,别人来赔笑敬酒他还真喝了,可见他儿子对这种事俨然早已习以为常!

等马文升从丘濬阴阳怪气的书信里回过味来,派人去喊儿子过来想好好教育一番,就得知儿子宿在外头还没回来。

这简直是火上浇油!

那马玠在外面被人挖起来喊回家,还一脸的不甘不愿。再一细看,他左脸有跟人斗殴打出来的伤,右脸有花娘留下来的唇印,瞧着竟还有点儿对称!

马文升看着简直是火冒三丈,怒道:“你这是做什么去了?!”

马玠听他爹扯着嗓子这么一吼,登时酒醒了大半。

只不过他一点悔过的意思都没有,还跟马文升说起昨晚的遭遇,说他去曲园听小曲被扫了兴,又去别处找乐子,结果遇上个不长眼的家伙要和他抢人,他就跟对方打了一架。好在他带了不少人,除了不小心挨了第一下,剩下的都是他们单方面揍人!

马文升气得肝疼,让人按住马玠亲自给了他一顿毒打,连他亲娘出来拦着他都没停手。

马文升到底是老了,打了一会儿子自己也累得不轻,他看着哭得嗷嗷叫的马玠,扔掉鞭子叹了口气,说道:“等你把这伤养好了,就去你哥那边历练历练,让你哥代我好好管教管教你。”

马文升长子马璁是他主动请求吏部将他外派的,觉得自己就是外任为官一步步升上来的,不能让自家儿子在京师吃闲饭等升迁。

大官的儿子都争相留在京师舒舒服服吃皇粮,谁还肯到外面去当外官?

马文升一向是说一不二的性格,既然儿子现在这么荒唐是家里放任出来的,那就好好把他扔到外面去磨砺磨砺。他老了,管不了这么大一个逆子了,只能让早已成家立业的长子来代劳。

反正长子也是要管教孩子的,正好顺便管教一下弟弟。

远在外地的马文升长子马璁:?????

您可真是我亲爹。

文哥儿傍晚时也听说了马文升揍儿子的事,人家马文升揍儿子是真的揍,跟王华这种毛毛雨完全不一样,听说那马玠如今躺着下不了床了。

文哥儿听得心里毛毛的,又跑去找丘濬狠狠夸了一通,说丘濬动作真是迅速,这就跟马尚书聊完儿女的教育问题了!

丘濬瞥了他一眼,说道:“过后再讲便没什么用处了。”

这种事不就得当场给对方家长讲才有用?

文哥儿深以为然,给丘濬读了本新书才准备溜达回家。

没想到刚出丘家就碰上两个熟人,靳贵和刘存业。他们如今都在翰林院供职,平时文哥儿和他们见面的机会也不少,见他们相携而行不由好奇地追问:“你们要上哪儿去?”

难道是上届庶吉士有什么集体活动?

靳贵道:“我们去看看与谦。”

与谦是钱福的字。

文哥儿奇道:“他怎么了?”

靳贵和刘存业对视一眼,无奈叹气:“他昨晚喝多了,和人打了起来,我们这不是去买了点滋补品给他补补身子吗?”

要不是他们几个留翰林院的同科进士住的比较近,有仆从跟他们讲了钱福被人抬着回来的事儿,他们都不知晓钱福还碰上了那样的事。

他说着还给文哥儿看了看自己手上提着的药材和杀好的老母鸡。

刘存业是岭南人,很擅长炖滋补的汤,他们准备一会就把这老母鸡连着药材炖给钱福吃。

一听说钱福负伤的事他们就去张罗了,可以说是非常有同僚情义。

文哥儿知晓钱福跟人干了一架还负了伤,便也不急着回家了,跟着靳贵他们一起去慰问伤员。

绝对不是好奇刘存业这个广东人炖的汤好不好吃。

蹭伤员汤喝这么无耻的事,他怎么可能会干呢!

三人相携来到钱家。

钱福眼下有点狼狈,不过大夫说没什么大碍,只需要静养几日就好。

见文哥儿跟在靳贵他们后头进来了,眼神儿忽闪忽闪地在他身上和脸上直打量,钱福额头青筋突突直跳。他忍不住说道:“你小子不是来看热闹的吧?”

文哥儿矢口否认:“怎么可能?我可是特意来看你的!”他很是认真地讲完了这话,马上转头看刘存业,“要开始煲汤了吗!我能看看你怎么煲的吗?”

钱福:“…………”

原来不是来看他笑话的,而是来蹭汤喝的。

这么多年的老熟人了,钱福能怎么办,只能眼睁睁看着文哥儿和刘存业去厨房炖补汤。

汤料放下锅后一时半会炖不好,四人便围着炉火聊起天来。

一聊之下,文哥儿才知道钱福昨晚的干架对象正好就是马文升的儿子马玠。

文哥儿忍不住感慨:“……世界可真小。”

靳贵他们另有邀约,没参加李东阳他们的文会,自是不知道文哥儿碰上过马玠的事。

等得知马文升已经亲手把儿子打得下不了床,钱福心里总算是平衡了一点。

靳贵劝道:“你还是少去点那些地方,这事儿要是传了出去肯定会影响你的声誉。”

就没见过像钱福这样喝点酒就爱闹事,偏还死不悔改喝个没完的。

他们同僚之间会忍着他让着他,难道旁人也会忍着他让着他吗?

这不,碰上同样暴脾气的家伙,两边不就打出火来了吗?

钱福闭了闭眼,靠着椅背说道:“……我有点想回鹤滩去了。”

文哥儿三人齐齐看向他。

过了一会,刘存业也说:“我也有点想回莞城去了。”

作者有话说:

千钧一发!!

*

注:

钱福、刘存业回老家:

按照记载,本来应该发生在弘治六年

不过文里他们的经历不太一样,所以发生得晚一点(绝对不是作者写着写着写忘了

第249章

文哥儿三人改为看向刘存业。

刘存业平时不太爱说话都是默默地做事,人缘算不得多好,也算不得多坏,就是样样都中不溜的那种类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