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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明(420)

文哥儿自觉给自家爱马做完了心理疏导,又跟张仑聊起了他家猫猫很快得知张仑家猫猫都成家了前几天还生了一窝小猫崽子。好在英国公府家大业大多来几只猫儿也养得起。

文哥儿听得心动极了很想去张仑家看看猫崽子左右老丘也不拦着他和张仑往来了,他便积极地和张仑约好一会回城时顺路去看看猫猫。

张仑这两年得了不少文哥儿送的猫猫玩具闻言自是欣然答应并邀文哥儿以后休沐时带着马儿过来练骑射。

这都有马了怎么能不经常带到校场溜溜?

文哥儿更心动了。

他也是想遛马的可是家里没那个条件,就他们家那个朝廷分配的宅子,别说遛马,再多两匹马铁定连马厩都挤不下。

“那我就不和你客气了。”文哥儿爽朗地答应下来。

两人正聊着,就听边上传来很不高兴地一声哼。

文哥儿转头一看,是朱三岁正气鼓鼓地看着他们。

朱厚照是个坐不住的,才出宫门没多久就不安分地探出头来左瞧右瞧。

这一瞧,不就瞧见了许久没见、相谈甚欢的文哥儿和张仑吗?

张仑恭谨喊道:“殿下。”

朱厚照早听他父皇说过文哥儿在宫外很多朋友,可亲眼见着了还是酸溜溜的,怎么小先生不能只陪他玩呢!他趴在车窗上质问张仑:“你是谁?”

张仑便报上自己的家门。

文哥儿瞧见朱厚照那模样,就知道这小子专横霸道的脾气又上来了。

他笑眯眯地给张仑的自我介绍补充了一点内容,比如张仑拥有特别威风的老虎风筝。

大老虎飞上天,羡慕不羡慕!

朱厚照听得睁圆了眼。

文哥儿见勾住了朱厚照,再接再厉地表示张仑家里还有会做冰灯的高手!

冰灯知道不,以前讲过的,只要把调制好的矾水浇进灯模子里等上一会,晶莹剔透的冰灯就成型了!

可好玩可有成就感了,他就曾经去张仑家亲手做过(主要负责把水倒进模子这一步骤)!

朱厚照今年赏花灯的时候听文哥儿提起过冰灯,却不知道文哥儿在英国公府玩过,听得眼都直了,哪还记得一开始对张仑的不喜欢。他立刻转头问张仑:“真的吗?是真的吗?”

张仑点头表示确有此事。

朱厚照当即宣布:“孤也要去英国公府!”

俨然就是“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的热切语气。

张仑:“…………”

小孩子的想法还真是说变就变。

从皇宫到先农坛拢共也就十几里的路,即便御驾走得慢些,路上也就花了不到一个时辰。

沿途有不少百姓远远地聚集在一起踮脚探头,想远远观瞻一下圣颜。

还有不少好事者一路跟着御驾走,都想蹭蹭龙气和官气。这可是平时根本见不着的真龙天子以及达官贵人啊!

好在有大汉将军一路开道,又有五城兵马司的人沿途约束,围观群众的秩序倒也还可以,没有发生任何可能冲撞御驾的意外。

朱厚照分明是第一次出宫,竟是一点都没觉得路上太颠簸,兴奋不已地看了一路的风光,瞧见什么新鲜事物就要朝文哥儿他们问一句“那是什么”。

文哥儿几人轮流解答着朱厚照的十万个为什么,一路上也不觉乏味,开开心心地跟着大队伍抵达了先农坛。

导引官上前引着朱祐樘父子俩入内,接着就是一连串的吹吹打打以及祭祀仪式。

这些繁琐的礼仪对朱厚照这个才三四岁大的小孩来说有点乏味,不过他牢牢记着文哥儿说的耕作很重要,没有粮食的后果特别严重,所以全程都没有捣乱没有吵闹,还格外认真地跟着他父皇完成一系列祭祀仪式,那绷起小脸装大人的模样瞧着怪可爱的。

文武百官瞧见太子这般表现都欣慰不已,觉得他们这位太子与他父皇颇为相像,他们能辅佐这样两位帝王,说不准能在史书上被人好好地记上一笔。

当官当到他们这个位置了,财帛这些身外之物于他们而言已经不甚重要,能追求的可不就是名留青史吗?

自古以来读书人追求的就是“三不朽”:立德、立功、立言。

“三不朽”中最高的追求是立德。

若是自知德行尚不足以垂范千古,那就去立功,去“拯厄除难,功济于时”。

若是连这也做不到,那就退而立言,只要做到“言得其要,理足可传”,那也足以达到“其身既没,其言尚存”这一程度的不朽。

像孔孟这些被请入文庙之中的圣人,终其一生始终积极地带着自己的满肚子学识辗转各国、寻求任用,大抵也是想用自己的学问去拯厄除难、澄清世道。

而今他们不须辗转苦寻便得遇明主,怎么能不好好表现!

随行的一群老头儿心情都莫名激荡,愣是撑起他们那老骨头一丝不苟地把祭祀先农的流程都走完了。

文哥儿他们这些编外人士倒是自在些,自行在外头找个舒服的角落待着。

只是丘濬他们瞧着这么庄严肃穆,他们也不好交头接耳讨论什么,唯有积极地参与到这场大型祭祀活动里去,前头的典仪唱什么他们就干什么。

等到奏乐结束,这场隆重的开场仪式也算是告一段落了,导引官引着朱祐樘以及文武百官前去更衣。

祭祀时穿得礼服自然是不适合下地的,都得换上适合耕作的衣裳才能去亲耕籍田。

前去换衣服的路上气氛要轻松许多,朱祐樘笑着与丘濬他们探讨起漫长的农业发展史,旁征博引地从刀耕火种讲到精耕细作,从石器时代讲到曲辕犁时代,听得徐溥他们连连点头,只觉古时农业发展的脉络仿佛在清晰地呈现在他们眼前。

所有人都积极地参与到这场农业发展史讨论上来。

没有人注意到小太子朱厚照脸上的笑容正逐渐消失。

此时此刻的朱三岁,弱小,可怜,又无助!

朱厚照巴巴地看着他父皇,结果他父皇谈兴正浓,他看了半天也没搭理他。

朱厚照只好转头看向文哥儿,眼神里很有些委屈:为什么他这些天记下来的农业发展史被他父皇给讲了!

文哥儿倒是很淡定,对朱祐樘干的这事儿并不意外。

朱祐樘平日里再怎么装出威严老成的模样,到底也只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有点表现欲很正常。真要是天天无欲无求吃斋念佛沉迷封建迷信,那才愁人!

自从知道朱祐樘会搞“拿来主义”,他就知道自己讲课的内容随时可能从朱祐樘嘴里蹦出来。

只不过对他而言一只猪猪也是养,两只猪猪也是养,谁拿去用都没什么区别。

左右朱佑樘还有刘健和谢迁他们这些正经老师呢,总不能看个东宫的课堂记录就学坏了吧?真学坏了也不能赖他,都怪他大先生几人没教好!

啧啧啧。

眼看朱三岁委屈得要泪眼汪汪了,文哥儿便小声和朱三岁说起了悄悄话,好生安抚(忽悠)了朱厚照一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