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归虚(127)

作者: 浪沧君 阅读记录

破军欲驾云而起,见奎山待在原地,便转身问道:“尊上命你我二人同去,为何还不走?”

“我放心不下,你先过去,此处无事,我自然回去与你会合,南境不似北境这般安宁,那里处处都是险境,你一定要多加小心,垠渊尊上在泰舆宫内,可先去找他。”破军虽然善战,但性子刚烈,少了些心思,从坎泽返回时,奎山已探得垠渊神息在焱城,便想着让他俩先碰一面。

破军口头应下,心里却寻思着这奎山几时变得如此絮絮叨叨,总归出于一片好心,自己也不能拂了人家的好意。带着冰夷离开后,久未见天日的他先在大地上方巡视一周,发现南境果然暗流涌动,寻思过后,转头前往焱城,打算先到垠渊那儿一探口风。

奎山在仙泽中徘徊良久,才回到仙邸前,还没进到院中,就闻到一股浓烈的酒气,曼陀罗华特有的味道将梨花的清香盖住,旖旎糜烂的香气,忘忧滴落在地上后化作白色花影,花影落下如雪花簌簌,仙气飘飘的仙泽上,全是一幅颓废靡丽又凄艳冷冽的画面。

满地空坛让他皱起眉头,轻叹一声走到梨花树下,夺过弥泱手中的酒坛,一挥衣袖,院内空空,将手中剩下的半坛酒放在石桌上,默默坐到梨花树旁的空地上。

弥泱抬眼看了看来人,又低下头合上眼,只是这一眼,就让本就不安的奎山更加担忧,神族从来都是张扬的,他们是天命之人,生来便可以高高在上俯瞰世间一切,神族也是淡漠的,他们主宰着苍生,所以万物生死在他们眼中不过与沧海横流一样,都是大道使然。

神族绝不会如此神伤,他们不该受这些毫无意义的情绪困扰,但神族诞生以来,从未出现过叛离之事,若垠渊当真做下那些有违大道的事,就是叛神,神族视同生血脉之间的羁绊重于一切,因此无论谁都无法接受这样的背叛。

奎山不同于其他十二位神祇,他生来就是独自一人,早年在玄墟,还被同族玩笑,是不是鸿蒙孕育他的时候忘了什么,把他的同生者落下,虽无法体会那种息息相连的感受,在合力并肩,维持天地秩序的过程中,他也逐渐明白了血脉之间的重要性。

后来下到溟洲,看遍世间无数情仇,那些斩不断的恩怨情丝,都不及神族与生俱来的命运羁绊,你生我生,你死我死,八个字来形容双生神祇之间的连契也毫不为过。

可面前的人是神族之主,亦是苍生之主,她身上背负的是芸芸众生,奎山捡起落在地上的一瓣梨花,用手一捻,花瓣又回到了树枝上,他收起脸上担忧的神色,说道:“尊上,您振作一点,只有您能让天地恢复秩序,让天下苍生安宁。”

“奎山,你在说什么。”弥泱冷笑着,转头看着劝诫的神君,“苍生之重,何时轮到你来教育我?而且汐樾尚在巽泽内,我岂会置苍生于不顾,我只是在想,若是垠渊当真叛神,我是否要如那日所言,亲手杀了他。”

“是下神失言,尊上勿怪。”奎山无法接过那样的话。

沉默良久,弥泱起身,朝震泽畔走去,他慢慢跟在身后,不安的手指在长袍下翻动。

“奎山,我不是让你去丹陆吗?你怎么还在此处?”他听到前面的神祇徐徐发问。

“尊上您的伤……”奎山长袍下的手紧了紧,“您切不可自伤尊体。”

“无妨,你去吧,南境一向问题多,万一垠渊应对不了,及时通知我。”弥泱轻轻挥手,继续朝震泽畔走去。

看着走入仙邸后的身影,奎山忍不住叹气,这就是隐去神息的原因吗?只是为了不让他人察觉自己受伤,神族的尊上,还是一如往常那般,不愿别人多关心自己。而另一位,则永远渴望别人多在意自己,这两人,还真是一丁点儿都不像。

在他刚要离开暘谷结界的时候,破军已进入焱城,在泰舆宫上方观察了一阵之后,他化去身上的银甲,换上一身青灰色衣袍,从天而降落在大殿门前,正遇上从里面议事出来的丹□□位君长。

四人从未见过破军,只是看他气度不凡,又是从天而降,对他不免多了几分敬意,姚威走上前询问道:“不知先生贵姓,来我王宫内有何贵干?”虽然带了三分恭敬,但对这个不速之客,他们还是有些警惕。

“我乃神族破军,奉尊上之命前来。”破军对这四个素未谋面的人毫无兴趣,只想快些进去找垠渊问个究竟。

四人哪肯轻易放他过去,一听是神族,顿时肃然起敬,愈加恭敬地下拜行礼,口称神君莅临,乃我丹陆之福。破军虽然心急,也厌恶这些虚礼,但又不能对凡人动怒,只能一一作答,半晌之后,才走上台阶,进入大殿。

看他直接穿过殿门而入,姞远感叹:“不愧是神族,就是不知这位神君和巫神相比,谁更胜一筹。”

“大人,神君刚才说他奉尊上之命而来,不知是哪位尊上?”方才两位长辈和破军谈话时,祁安暗中打量这位神祇,倒是觉得有几分来质问的意思。

姚威和姞远均被这一问给问住,八方大地上,能担得起这尊号的也就两人,一个是泰舆宫内丹陆之主,另一个是邻国天钧的王,两人既是人间的君王,也是神族之主。他们之间关系向来密切,不分你我,无论是奉谁之命前来,在他们眼中,都无甚区别。

“若是奉王上之命前来,那还好说,但若是奉天钧王之命前来,恐怕就有些麻烦。”面对疑惑又好奇的三人,祁安装模做样的分析着:“昨日王上和天钧王一同回到穹霄宫,我观两人神色,似乎是发生了不快,王上和我一起回来前,还对天钧王说什么和她解释,你们听听,这像是平时他们之间能说出的话吗?”边说他边自认为有道理的点着头。

不明所以的另外三人被他这一番头头是道的言论说服,几个眼神往来之后,四人得出同一个结论,快速离开王宫,回到各自府上,密切关注边境动向,为下一步部署做准备。

破军进入大殿后,并未看见垠渊在何处,正打算用神力一探,却听到内殿里传来动静,黑衣男子从内殿走出,熟悉的面容映入眼帘。

“下神破军,见过尊上。”他朝王座前的人拱手,用余光打量着垠渊脸上的神色。

“神君无须多礼,里面说话。”垠渊指了指身后,转身又走了进去。

破军紧随其后,进入前往内殿的通道,只是那么几眼,他已看到垠渊眼角的担忧和疲惫,心想奎山之言果然不假,那两人之间果然起了争执,只是三千年前弥泱尊上都未怀疑,现在两人好不容易重逢,为何会在此时起疑。

两人坐定,垠渊给破军倒上一盏茶,扬起嘴角一笑,说道:“破军星君这三千年可好,是弥泱让你来的吗?”

忆起早年在玄墟,破军是个火爆的性子,那时针对溟海之乱,他与自己总是意见相左,彼此之间没少争执,后来各守一方,相聚的日子就少了,经历那场变动之后,还能这样坐下来品茗,实属难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