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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虚(16)

作者: 浪沧君 阅读记录

“尊上。”奎山快步走了过来。

“苏婉并未说实话,身为大祭司,绝不会因面王而如此紧张,她定是有事隐瞒。”弥泱的目光落在祭司府内,那个看似弱不禁风的女子,手段可比那三个男子要高明许多。

“尊上嘱咐之事,下神已查明,祭司府中那个人鱼,名叫路生,曾被人鱼族遗弃,苏婉最后一次外出游历时在浅滩上将其捡回,继任之前,她将这个人鱼寄养在临水城,继任大祭司之位后,就将其带回府内,修建地下密室供其居住。”奎山将自己查到的消息汇报了一遍,末了,还不忘夸赞一句那个人鱼长得可真漂亮。

难道天钧大祭司会贪图美色在府内养人鱼?弥泱正欲调侃一番,奎山又说起祭司府内还有一个濒死的人鱼,那个被绑在黑暗密室中的人鱼男子,肋下血迹斑斑,鳞片几乎都拔光。

垠渊曾说苏婉指尖黑气流向乾泽,现在又发现祭司府内有人鱼族,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弥泱决定先找时间前往乾泽察看,只有破了八泽之首的乾泽禁制,才可在其余七泽内行动。

“尊上,可愿到少阳稍坐片刻?”两人站在宫城上许久,他想到丹穴山中的神鸟,便说道。

言罢,两道光似流星划过,落在暘谷边上。

青金色的河水静静地凝固在暘谷里,与横卧在大地上泛着月白的结界相映生辉,炎谷里吹来的热风不能为河水掀起半分涟漪,这方结界之内,三万年来,无人能入,只有东方的主人,才能自由出入,他们来自上界,是受这溟洲众生所敬仰的神。

人族都知道在大陆的东边,有一块神仙居住的地方,众人心向往之,曾尝试各种方法打开结界,进入少阳之地,但没有一个能成功。无论多么强劲的术法攻击,结界岿然不动,也不伤人,只是安安静静布在那里,挡住通往东方的一切通道,偶尔有德行高尚,心地纯良的至贤至善之人驻足于结界外叩首,会被结界内强大的灵气吸纳进去,从此在无踪影,有人传言,他们修炼得道,成了仙身。

鞠山下,震泽畔,奎山的仙邸就建在此处,庭院内有一株梨花树,花开不落,采之即生,醉人的梨花醉就是用这些梨花和鞠山泉水酿造。

仙邸内有两个小仙君,一个唤做长明,一个唤做长德,这两人是千年前才修炼得道的凡人,脱去凡胎修得仙元后,便被奎山带在身边修炼,特别是更为稳重的长明,深得少阳一众仙君喜爱。

他带来两坛梨花醉,便恭敬地退出屋内,到灵泉中修炼,弥泱拿起酒坛品了一口,花香醉人,酒香清冽,的确可称得上仙品,不过要说酒,世间绝无比得上忘忧的,那是玄墟才有的神酒,而酿酒之人正是和自己朝夕相伴的太阴星君汐樾。

在丹穴山内休憩的神鸟嗅着气息飞来,落在主人肩头,看到宛若灵宠般的神鸟,奎山说起当年垠渊到来之时,他险些被愤怒的神鸟之火灼伤,不过他并未还手,只是静静地忍受着。弥泱微微一笑,当年那件事之后,羽嘉一直对那位神族副主耿耿于怀,所以会做出这样的举动也是意料之中。

两人正欲上鞠山探望一万神灵,北境上空突然雾气弥漫,其中蕴含着一丝阴毒狠戾的杀气,弥泱跃至建木之顶,云都以北,有黑雾缭绕,那是乾泽的位置,而这道黑雾,神族再熟悉不过,她立刻化作光朝乾泽的方向飞去。

奎山也匆匆赶往云都,去向姬恒打探关于苏婉和己沫之间的事。

乾泽边,慌乱不已的小姑娘躲在姬洹身后,紧紧拽着哥哥的衣袖,不敢离开半步,她昔日明媚的脸上完全被恐惧的神色所占据,明亮的大眼睛失去了往日的光,噙满泪水盯着面前缠斗的人群。

半日前,姝妤兴奋地和父亲告别,北上前往乾泽打捞一块雪玉,之后再请高人雕琢,作为她明年的生辰礼物,又因乾泽之水需要流霜术才能劈开,而她不会术法,父亲还让哥哥姬洹与她同行,那时的小姑娘,别提有多高兴。

天钧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唯有高门显姓,才能佩戴雪玉,而一个人一生只能拥有三块雪玉,一为二十成年时所配,二为百岁后成婚时所配,三则寿终之日配于身上,一同带入陵墓,天钧人相信,有雪玉指引,来生也能找到今生所挂念的人。

来到乾泽畔,姬洹让驻泽守军守在一里开外,自己和妹妹带着御风军亲随进入泽中腹地。

精纯的流霜缓缓注入泽中,将泽水一分为两半,卷起水壁伫立在两旁,中间空出一条狭长的通道,在流霜之力的牵引下,数十块雪玉涌了上来,或大或小,或方或圆,悬在姝妤眼前,任她挑选,将每一块雪玉仔细看遍,小姑娘雀跃的脸上布满愁云,这些雪玉虽好,但没有一块是她喜欢的。

姬洹将雪玉坠入泽中,再次运起流霜术,在泽中辟出一条更深的通道,两面水墙隐隐晃动,亲随担忧地提醒他,若再施术法,恐怕会引起泽中震动。贸然施法,定有凶险,他何尝不知,而且密文录中记载,乾泽深处有神明沉睡,如果搅扰神明,是不敬天的大罪,但是看到妹妹那期待的眼神,他还是横下心,再往泽中注入流霜。

巨大的轰鸣声自泽中传来,脚下的土地震动着,两面水墙在半空中爆开,万千水珠倾泻而下,散落在每个人身上,那条被流霜劈开的通道上,巨大的水柱喷涌而出,黑气从炸成花的水柱上弥漫开来,散落在方圆一里的空气中。

在姬洹的号令下,御风军全体布阵防御,他也将佩剑握在手中,把妹妹护在身后,微弱的几乎无法听见的脚步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声音越来越响,手持长戈的乾泽守军向泽中走来,在主帅的示意下,御风军探哨过去询问可有异常,手起戈落,探哨一声不吭闷头倒下去。

“停下,我大司徒世子姬洹。”他一面朝驻泽军高呼,一面将流霜注入每个御风军的剑上,他带来的都是以一当百的高手,用流霜加持,虽然人数少于驻泽军数倍,但也足以抵挡一阵。

驻泽军完全无视命令,继续朝他们围了过来,姬洹突然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这些驻泽军似乎被某种力量控制,他连忙聚气召唤遁者,以向云都方向报信,就在这一瞬间,他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无法召唤那些报信的小人,除了流霜之术,自己身上别的所有术法都如同流失了一般。

“列阵,迎敌。”他朝身后的亲随吼道,握剑的手微微颤抖,朝他们涌来的也是天钧军士,御风军中最骁勇的锐士,他们手中的利剑,没有对准南境的敌人,却对准了自己的同袍。

一声令下,御风军将姬洹和姝妤围在正中,拔出后背的标枪向驻泽军投掷。不少驻泽军中标,令人惊讶的是,那些士军士中标后就跟无事似的,拔掉标枪,继续朝他们围过来,伤口上鲜血涔涔流出,染红他们脚下的土地。御风军被惊呆,一时竟忘了阻挡驻泽军前行,标枪极沉且锐利,但凡是中标者,哪怕只是伤在四肢,也难以忍受剧烈的痛感,枪尖的凹槽让伤口极难愈合,如不及时止血,伤者大多会因失血过多而死,可眼前的驻泽军,这一幕实在太过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