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虚(179)

只是八万年过去，天犬早已与群山化为一体，当初留在它身上的灵息也早已消耗殆尽，想要寻找并非易事。

尸灵依靠血泉补给，那天犬身上就会有大量血液的气息，而供给之后又受群山中万灵的反哺，那头不知以什么形态存在的异兽，必然对鲜血格外敏感，此时是天明，尸灵休憩，只需引来血泉，洒落在山中，看血水流向的地方便知。

要想引开血泉，就要先找到泉眼，日前在山中时，弥泱和焚祭只顾坐在山巅闲聊，全然忘了查看泉水从何处落下，想要在一片沉寂，连尸骨和泥土都难以辨别的山中找到泉眼，得下一番功夫才行。

昼夜颠倒之法并不可取，若想使浓云上的天空变为墨色，只需遮住日光，但泉眼有灵，自会感应昼夜，这样的方法并不能让泉水泄出，若是颠倒昼夜，需让众星显现，日月移位，改变时间对神族来说只是弹指间的事，但这一件小事，却会引发大地上一连串动荡。

“不如，用我的血试试。”当她正欲跃起到空中一观时，焚祭突然说道。

尸灵虽非活物，也属于灵，供养尸灵的血泉，泉眼当是阴暗之气遍布，他本就能操控亡灵，以此来感应泉眼所在，不失为良策，弥泱一听，当即同意。

只见一滴暗红色的血液从焚祭指尖流出，在他怨力的操控下，血液在群山间打转，两人紧随其后，行至一座低矮的山峰前，血液停留片刻后，以极快的速度飞至半山腰，砸向光滑的黄色泥土上。

泉水咕咚声响起，半山腰上的泥土逐渐潮湿，像小山丘一样突起，而后很快陷落下去，在山腰上形成一个一尺来宽的空洞，凑近一看，虽然看不见泉水，却散发出淡淡的血腥味，咸湿的空气再加上刚才出现的流水声，这里定然是泉眼无疑，只是无论焚祭怎么发力，就是不见泉水流出。

“我来吧。”弥泱稍加思索，便走了过去。

她将一道生息之力注入那个空洞中，洞内泛起淡淡的金光，流水声再次出现在耳畔，不出一盏茶的功夫，周围的矮山上泥土松动，指头粗细的泉水流出，两人忙撑起结界，避免飞溅的泉水落到自己身上。

怨力与死灵的精气同属于至暗之力，两股属性相同的力量相互排斥，所以焚祭无法将泉水引出，而生息之力则是可生万物之力，同样也能引出躲在群山中的灵泉。

或许是时候不对，泉水虽然受灵力牵引而流出，但完全不似夜间那般飞流直下，细细的泉水缓慢蜿蜒着，从四面八方流动而来，过了许久，终于在山间的空地上空交汇，形成一股强有力的水流。

水流如同被牵引一般，朝两座高峰之间流去，最终一道水柱悬在半空中，两人快速走过去，之间下方并非平地，而是崎岖不平的小丘壑，俯瞰下去，既像一条猎犬，也像一匹飞马，水柱化作一道红色云烟，飞入丘壑中，两峰之间顿时发出一阵长吠声。

百日沉睡的尸灵听到召唤后，发出回响声呼应，群山间刹间充满凄厉刺耳的哀鸣声，丘壑蠕动着，就要化形而出，天犬已经数万年未出，一旦出动，必会危及苍生，弥泱连忙布下一道蓝色神力将两座高峰及丘壑一齐罩住，一阵哀鸣声后，天地间恢复了平静。

穿过神光形成的结界走进去，里面和外界完全隔开，丘壑上有灵息溢出，这当是天犬的身躯所化，需要先将早于泥土融为一体的异兽唤出，两相分离，才能进行下一步行动，如果直接将这块丘壑送到那方世界，对那个天地未开、一片混沌的地方来说，将是毁灭性的灾难。

由于山内无活物，这头异兽的生息早被掩盖，想要将其分化出，必须先给其提供足够的生息，万千世界，混沌之物，皆受元亨之气供养，开天辟地后，元亨之气由化作各种灵息，运化不同族群。

“用你的元亨之气。”弥泱对焚祭说道。

所谓元亨之气，就是他们在虚无中时所用的筑基之气，虽然并不是什么威力强大的力量，但能拥有这股力量的，只有他们两人，连垠渊身上都不曾拥有，而她身上的元亨之气中，还蕴含着执掌万物命运的肃杀之气，反倒是从不使用这道力量的焚祭，更适合给异兽提供生息。

愣神片刻后，焚祭意识到弥泱所指，他合掌发出一道淡灰色的光，用指尖指引光芒，慢慢注入丘壑泥土上，吸收了元亨之力的泥土开始发生变化，黄色渐渐淡去，紧接着赤红色在丘壑上弥漫，无数赤色气体从地上喷薄而出，因有神力笼罩，才不至于冲向更高的地方。

那些气体在两峰之间凝聚，风的呼啸声夹着犬吠声，赤色气体包裹着淡灰色的光，终于在半空中凝聚成异兽的模样，只是那是一团没有实体的气体，是要有任何力量介入，这团气体都有被打散的可能。

看着那团飘摇的气体，弥泱当机立断，挥手打下一道金色中带着淡蓝色的神光，这便是她的元亨之力，既可像生息之力那样逆转生死，也可像她平日所用的神力那般，惩戒敌人，这股混杂的力量是降下神罚的利器，也是治愈众生的灵息。

往日，只有对于死去的生灵，她才会使用这股力量，死者无惧，方能在九死一生中涅槃，而尚有生息者，若是自身灵体不够强大，承载不了这股力量，便会灰飞烟灭，天犬尚有生息，然而这是让它恢复实体唯一的办法，她相信，那方世界中最早运化的生灵，不会那般孱弱。

两人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团气体，神光在气体外围流转，逐渐融入气体中，原本快要散去的赤色气体在空中凝固，逐渐凝成一团红色固体，从外形上，已可看出天犬的样子。

然而成形的异兽并未落下，像是被什么东西固定在半空中，如同雕塑那般，带着满腹疑惑，焚祭率先过去查看，敲打着坚硬的固体表面，用灵力探查后，他发现天犬体内的灵息不足以支撑灵体，故而虽然成形，却如同被定住一样。

“这个问题倒是不难处理。”弥泱脚踏神光来到他面前，围着红色身躯看了一圈，说道：“要么就以足够的灵息注入它体内，要么就直接把它送回原本属于它的世界。”

灵息注体，必须使用此处的灵息，而山内已无生息，灵息也是死灵之息，若用此等灵息，天犬便会变回之前的模样，两道元亨之力的注入就等于无用功，将它送回去，倒是个不错的选择，那方世界本就是它的家乡，那里的气息更适合于它。

“可知它到底来自哪方世界？”焚祭问道，他亦知这才是解决问题的关键。

“四灵之界，那方世界现如今还是一片混沌，日后天地开，亦不会有人族诞生，那里的所有生灵，都靠修习化形。”弥泱说道，早在异兽出现在溟洲之时，她就已注意到那方世界，如果按九天划分，那个世界当处于第五重天。

“如果那里也有一个弥泱，一个焚祭，你说他们会不会斗个你死我活？”焚祭饶有兴致地问道，他就不信，在万千世界中，他们都是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