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虚(183)

“你真当世间有能毒害我之物？”弥泱漫不经心地说道，脑海中却回忆起第一次去临水城时，醉仙之事，虽然也不是什么致命之物，但自己当时的确中招。

“当然没有，只是你喝的未免也太快了。”焚祭虽知她从不会醉，但怨灵族之酒并非香醇之物，不似人族美酒那般容易下肚。

酒过三巡，两人吹着海风，沙鸥划过海上，却从不落海面，海风吹拂着朵朵浪花，眼下的长暄海依旧蓝得动人心魄，若将海底怨气取出，整片海水当是如此颜色，水天一色，皆为碧蓝。

“你看到我了吗？”焚祭突然问道。

“什么？”弥泱一时没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我是说你看到那个世界的焚祭了吗？他是不是也和我一样令你讨厌？”焚祭放下酒壶，解释道。

弥泱险些被这个问题逗笑，主世界中执掌暗之力的怨灵之主，竟然纠结于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那倒是没有，四灵之界没有你我。”她回答道。

这倒是大大出乎焚祭的意料，大道究竟是偏爱还是将那里遗弃，居然没有为那里留下衡量的标准看，想必那方世界日后定是一团乱麻，不过那里的生灵可以不用受制于大道，得道者便可掌握自己的命运，这也是他最羡慕的。

弥泱哪里愿意说出真相，第五重天本就是中层天，那里不易产生满腹邪念的生灵，但是万事两面，恶并不会从那方世界消失，只是这股至暗之力，不会单独出现在某个生灵身上，亲眼目睹那里划分三界后，她便已心知肚明。

四灵之界永远不会存在怨灵，但会出现一种和怨灵相似的族群，魔族，神魔两面，魔族是隐藏在神族体内的阴暗面，只有无情念无私欲的神族，才能消除那些阴暗的气息。那里的神明不像玄墟诸神，生来便无情爱私念，七情六欲，爱恨贪嗔在他们身上一样不缺，若将来有一日不能保持本心，神族便会堕魔。

先天而生的怨气邪念会依附到坠入魔道的神明身上，那股夹杂着毁灭性的力量将让那里的神族无法抵挡，这也是她在四灵之界上空留下神力的原因，如果真有那么一天，邪念将天地笼罩，自会有神罚降下，将魔族诛灭。

那些魔族便是那方世界的怨灵族，而第一个堕魔且魔力最强的神族，便是执掌那一界暗之力的焚祭。

第64章 余欢

广袤的扶木林内，枝头落下缕缕灵光，入夜时分，是此处八百地仙的清修之时，这八百载地仙以人形修炼，两百年后，再化作扶木，夜来月色如水，星河倒影，银浦之水潺潺，本是吸纳灵息的最好时机，今夜，扶木林内却静的有些诡异。

本该只有灵光点点的林中，被不知何处而起的光照得如同白昼，地仙们战战兢兢躲在各自修行的扶木上，不敢下地，只是看着那发出光芒的地方，似乎是平日不让他们踏足的圣泽之地，据说那里的泽水来自天上，过于浓郁的灵息会破坏他们体内的仙元。

似是还有阵阵雷鸣声传来，此地受神族庇护，平日即便是落雨，都是和风细雨，莫说是雷鸣声，就是霹雳闪电都甚是少见，今夜异象，地仙们惶惶不安，却又不敢越过扶木林前往西边仙泽祈求神助。

如此巨响，仙泽内的众仙岂能不知，他们不似地仙那般担惊受怕，却也在各自的仙邸上方围观，不得不说这些光芒太过耀眼，明月也为其失色，其中有两道柱形光芒最为耀眼，虽是苍色，却似日光那般。

奎山早已查知异动，然而此刻他却在仙邸内，只为布下一个能阻挡外界一切响动的结界，半月之期尚未到，若垠渊在此刻被唤醒，定会惹出更棘手的事，只有确保仙邸内与世隔绝，他才能安心前往查看。

厚重的白色结界笼罩着仙邸，从上方往下看，甚至看不到此处还有一座府邸，他对此甚为满意，转头跃上鞠山，行至数万里之上，浮岛般的溟洲大地尽收眼底。不出所料，光芒出自最东边的方壶山下，在那个日之所出的地方，能搞出这么大动静的，只有来自异世界，曾在玄墟居住数万载的夔牛。

他忙前往艮泽畔，想安抚突然躁动的异兽，夔牛与天犬同时落入溟洲，一落于东，一落于西，那时大地上最东边和最西边靠近溟海的地方，皆是灵息丰厚的清修之地。只是东方除了大地灵息，还有少量玄墟神息落入，异兽虽能承受大地灵息，却无法承受神族的气息，为防止这头仅存的异兽死去，神族便把它带回玄墟。

根据大道所载，夔牛乃是祥瑞之兽，专镇邪祟之力，其所到之处，乾坤清朗，恶念不生，但这一异兽对灵息的需求远大于天犬，必须要极为纯净的气息，才能让其存活。感其日后必会镇守一方，弥泱亲自为这头异兽净化灵脉，让其在保留异世界先天之气的同时，能很好的容纳溟洲大地灵息和玄墟神息。

此后，它便在玄墟跟随羽嘉修行，净化后的异兽声如洪钟，吼若雷鸣，身上可发出日月那般耀眼的灵光，在玄墟近六万年后，奎山奉神谕率领一万神灵下界驻守，夔牛因知天犬在西，又因自身修为大成，便请命一同下界驻守艮泽，同时平衡大地东西方来自异界的先天之气。

下界后，它便在方壶山下栖身，时常在艮泽畔饮水，再以自身灵力反注入泽中，或到鞠山上游乐，与当时尚未化作神息入定的神灵们嬉戏，直到万年前，沉睡于方壶山下，一睡七千年。羽嘉下界后，方才醒来，在它的陪伴下，神鸟满心的怒火逐渐熄灭，开始回到丹穴山中等待。

如此温顺的异兽在此时突然躁动，不过是因为感到天犬之气彻底消失，大地上的异界先天之气失衡所致，奎山虽知其因，却不知该如何解。面前的异兽比平日大了数倍，一身苍色的皮肤上流动着同样颜色的光芒，虽名为牛，头上却不生角，铜铃般的眼睛瞪得极大，身下只有一足，如古木那般粗壮，牢牢撑起庞大的身躯。

他放出神力想安抚夔牛，白光碰到硕大的身躯，异兽拼命摇晃着脑袋，鼻孔中喷涌着白色热气，眼中放出金色光芒，尽管狂躁不安，却依旧压制着体内异界的先天之气，只为不危害扶木林内修行的地仙。

自己无法安抚，又见异兽压制得如此痛苦，奎山心一横，抓住破绽在夔牛头顶打入昏睡咒，耷下脑袋晃着身体，不多时，庞大的异兽缩小到平时那般大，昏昏沉沉合上眼睛。

昏睡咒对此方世界的生灵无害，对异世界的生灵是否有害，却不得而知，奎山凝神唤出一道白光，将此地发生的事载入其中，只盼这抹神光能快些找到不知去了何处的弥泱，好来处理这棘手的问题。

神光虽然发出，他依然无法松懈，只得守在艮泽畔，看着熟睡的异兽，还得时时分出一道神念，顾及仙邸内的垠渊，在他心力交瘁之时，让他心心念念的弥泱却在浅滩上，与焚祭四目相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