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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虚(25)

作者: 浪沧君 阅读记录

看来这位自小长在祭司府的摄位大祭司,未必像天钧民众所传的那样,对自己的表妹百般疼爱,她们之间,必然发生过某些不为人知的故事。

“那么如果不慎服下此物,半日过后,对身体可还有和危害?”垠渊焦灼的声音打断她的思绪,只见他跨步向前,盯着桌上依旧在冒寒气的杯子问道。

“如果及时化解体内寒气,倒也无妨,若是半日后自然醒来,则会对这极霜成瘾,年内必须服用两次,否则会因寒气爆体而亡。”奎山不知道他为何突然如此急切,据实回答。

“大半夜的,你们两人实在是惹人心烦。”弥泱揉着额头有些嫌弃地看着面前一问一答的两人,她已经猜到垠渊问破解极霜之法是为了什么,然而她并不需要那些多余的关心,她只需要安静,好好缕一缕思绪。

又一次吃瘪,垠渊倏尔一笑,面上带着些许苦涩,不管怎么说,眼前的人与那个曾经至高无上的神祇一模一样,还拥有曾经的一切,那些强大的神力定会护她周全,让她安然无恙。他突然发现,不知从何时开始,他已经习惯性地把面前的人当作那个人,今日情急之下,他对着她叫出了那个名字,所以到头来,最先认输的还是自己。

在醉仙居门前,三人各走各的,奎山终是放心不下,未走出多远,又循着弥泱的气息跟了上去,他担心神族的尊上是否服下了极霜,不然那位神族的副主为何如此紧张。

“尊上,是否需要下神为您调理神息?”在雪峰下,他拦住正欲上山的神祇。

“不必,我无事,你去查一查祭司府,将这里的消息放出去,苏婉一定会有所行动。”这里没有关于己沫的消息,弥泱再次将目光转向祭司府,步步紧逼才能让苏婉彻底露出破绽。

她已经不想再等下去,乾泽晚一日破,其余几泽内的星君就要晚一日出,而找不到己沫,他们就将耗费更多时间,与其等待,不如主动出击。

渐行渐远的背影走上雪峰,奎山才转身离去,既有生息之力护体,极霜定不会对神造成太大的伤害。临走前,他听到雪峰上传下来一句话,一句只有他一个人听得到的话,让他注意迁方之地,那里既有不修术法的凡人,还有巽泽。

巽泽内的神君若遭遇不测,天地必将陪葬,想到那位神族最特殊的神君,他立刻前往西方,不仅为了汐樾,也为了打探人鱼族。

高耸入云端的般若峰顶,是这片大地上无人能及的制高点,弥泱从那里看向八方,仿佛这辽阔的天地间只有她一人孑然而立。孤寂的身影倒映在清冽的月光中,定格在万年不化的寒冰上,垠渊循着熟悉的气息而来,忽然感到无尽的悲凉蔓延开来。

第15章 祭司府之一

黛青色的天空上,缀着几缕浓淡不均的云,踏着晨曦微露,苏婉朝云都中央走去,这是她人生中第二次走进那个地方。

三日前,不知从何处返回的王,将穹霄宫附近的禁卫全都遣到宫城外,一众天钧老贵族见状,都内心忐忑,对于他们的王,除了四姓之外,极少有人见过,即便那些宫城禁卫,也极少有人能见到来无影去无踪的王。他们只知她灵力浑厚,深不可测,不知是哪个多嘴的宫人私下窃语,说王上回来时面色极不好看,一时间世族们人心惶惶,他们都怕自己不经意做错了什么,惹怒那位难以捉摸的王。

长夜未尽,近侍逐着月影赶往祭司府,只说一句王上召见,便匆匆离去,刚起身的苏婉听得门外家仆传信,随手披上一件单衣,望着窗外出神许久,坐到铜镜前,没有叫来任何人,手法熟练地给自己梳妆。

即便今日没有王命召见,天明后她也会请命入宫。

华丽的马车在云都大道上疾驰,位高权重的大祭司出街,巡街守卫早早将这一条街道封锁,不让任何人在此刻上街,以免耽误祭司大人进宫的时辰,往日喧嚣的街上静得出奇,马蹄声和铁靴敲击声唤醒云都的清晨。

越是靠近这座城市的中央,惶惶不安就越在苏婉心底弥漫,她终于在古朴的大殿门前停下,抬头望着与天光交融的大殿,长久的出神,若是站在穹霄宫顶,可否将云都之景尽收眼底?

殿门缓缓敞开,一股来自其中的力量吸引着苏婉朝里面走去,她挺直了背,神色郑重,她明白这股带着召唤的神力来自天钧至高无上的王。

“可有己沫的消息?”行过礼后,高处传来王平静得毫无波澜的声音。

“臣正是为此事而来。”苏婉恭敬地回答,拢在袖中的双手暗中握紧。

“你说。”弥泱垂下眼眸看着丹陛之下的泰然自若的大祭司,抛出令人玩味的两个字,果然是身居高位已久,此刻依旧能掩饰内心的不安。

“臣已寻回己沫,不日将为其举办接任大典,臣请王上驾临祭司府观礼。”这本是一件寻常之事,苏婉的声音却不受控制的有些颤抖。

“接任事宜安排妥当之后,可派人入宫禀报。”弥泱一直盯着不敢直视自己的大祭司,不知过了多久,才让她退下。

晨光下微躬着的身影退出大殿,见惯了世事的苏婉不明白自己到底在害怕什么,知晓临水城中的消息后,她本以为王会以此治她的罪,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那两个死去的人或许什么都没说。王平静的话语正是令她不安的根源,山雨欲来风满楼,虽然看起来只是在问己沫之事,实则是给自己敲响警钟,不甘和怨恨刹那间弥漫在心头。

登上马车,她颓然倒在座椅上,她眼中的哀怨之色一点点褪去,紧握的拳头展开,指甲在手掌中插出一道道血痕,戾气在她眼底暴涨,她姣好的面容上阴云密布,举起血丝渗出的手心,添去那抹刺目的殷红。

一个喑哑的声音在心底响起:那些愚蠢的自以为是的人啊,总有一天你们都得死在我手下。她带着冰冷的笑意眼里弥漫着黑气,怨与恨充斥着她的胸臆,自嘲,自怜,自艾,自怨各种情绪交织在她混乱的脑海中。她压抑着几乎不受控制要冲突体外的力量,催动车马,快速朝祭司府跑去。

急促的马蹄声惹来街道两旁侧目,鳞次栉比的房屋内,透过门缝和微微打开的窗户,不少好奇的目光从里面射出,他们想看看是谁惊扰了云都清晨的宁静。

马车刚驶到祭司府前,不待停稳,苏婉一跃而下,大步朝府中走去,她脚下如生风,行疾如飞的朝修寝地走去,身后的随从大步流星地狂奔着,看到眼前的八吉文点缀的木屋,停下脚步大口喘气,又摇着头离开。

屋内卷地的帷幔遮住所有可能透光的缝隙,弥漫着异香的屋内,妖冶的烛火恣意跳动着。

那个拥有天钧最强大神通的女子,被万千天钧臣民奉为神之使者的大祭司,正抱着双膝,蜷缩在被帷幔遮住的窗户边的小木床上。

木床旁的桌子上放着一幅画卷去,上面画着一张女子的小相,画面上的女子似乎飘忽着出现在苏婉眼前,她伸出手去,想将那个人留下,那是她最敬爱的姑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