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虚(261)

这种种让它不敢将这些入侵者屠灭，只能熄灭城中的火焰，之后迅速向远在玄水中的主人传去消息，主人既然已经北上，怎么会让这些东西破玄水而出，莫非主人遭遇不测，直到感知到发出的幽荧之火被主人接住，它才稍稍放心，自从三千年前的变故之后，它这只神鸟，就没有彻底安心过。

云都城上方陷入对峙，百姓们似乎忘了自己身处危险之中，仰头望着上空中和入侵者对抗的贵族们，三军将士举着长戈，手上的利箭搭在弓弦上，迟迟没有发出，羽嘉盘踞在穹霄宫顶看着这幅仿若静止的画面，不停眺望着北方。

贵族们抵抗得乏力，便退到地面上，只留四姓继续在半空中对抗，羽嘉撑起了结界护住城池，因此落下的石块暂时无法落入城内，那些入侵者仿似不知疲倦，有的直接以身躯碰撞结界，想要冲入城中，由于这一结界只能防御不能攻击，所以来人虽然入不了城但也毫发无损。

盘踞在王宫顶端的神鸟望眼欲穿，弥泱才姗姗来迟，她离开玄水后并未急着回到云都，而是先前往阆江查看了一番，确保那里无事，才到这儿来，只因王城戒备森严，还有自己的灵兽在此，即便发生动乱，也能抵挡一阵。

一嗅到主人的气息，羽嘉就跃了过去，在主人跟前不停絮叨，弥泱本还惊讶为何它不上前制止那些人，而是独自在这观望，一听它这么说，那些入侵者不是怨灵族，而是来自玄水。太极图、阴风、破阵而出的气息，这一切就都联系了起来，为了确定入侵者的身份，她一闪身来到四姓前面。

四人不见王上归来，惊喜之余连忙下拜行礼，之后便遵照王命回到地面，指挥三军将聚集的百姓疏散开，待百姓们各自归家，士兵们回归军营，四人才再次回到王身边，尽管王命让他们回府，但守卫王城是刻在每一个四姓中人骨子里的使命，他们不愿离去。

自己和羽嘉皆在此处，怨灵必不敢出来害人，弥泱也就默许他们留下，那些入侵者似乎对她非常忌惮，不再朝下方投掷石块，而是围聚在一起，警惕地看着她，来者的浑身裹在一团黑色当中，与夜色融为一体，看不清他们的容貌，只能从身形判断那是一群成年人。

夜晚的凉风从他们身边带来一股凉意，那不是自然风该有的气息，而是被埋藏万年的阴气，这阵凉意中，还带着水珠特有的湿气，深秋夜寒，他们身上的水汽尚未被蒸干，随着凉风混杂着阴气扑面而来，这些非人非鬼非妖非仙的东西，的确已在大地上存在了数万年，只是过去万年，他们一直被封印在太极图中。

神光一闪，站在前方的一个入侵者被弥泱捆绑到面前，与他们对峙了半晌的四人这才看清他的模样，这人全身用厚重的黑布裹住，连头上都带着帽兜，只有脸庞露在外面，他的脸颊是灰色的，就连嘴唇上也没有半点儿血色，两只眼睛里闪着昏暗的光，如此最后一滴油就要燃尽的烛火。

“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存在？”四人中最年轻的己沫刹间察觉到问题，她武力虽暂时不及那三人，但凭着己氏特殊的灵通，再加上近来城中出没的诡异气息，她隐隐觉得，这些入侵者和他们，并非一类生灵。

听到这样的疑问，弥泱看了眼身旁的大祭司，这百岁的女子也算得上是一位见证者，她拿过妘哲腰间的佩剑，挑开那人身上裹着的黑布，一层又一层，原来看起来魁梧的身材竟是这样裹出来的，只剩最后一层黑布，那人已单薄的如同一张纸，黑布被剑锋划破后脱落，面前的景象惊呆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本想男女有别，自己不可直视异性的身体，己沫就要抬起手捂住眼睛时，手掌停在眼前僵住，继而她惊讶地捂住嘴巴，面前竟是一具森森白骨，就连帽兜下面的后脑勺，也是半颗头骨，面前这个人，全身上下只有露在外面的半张脸被一层人皮遮住。

即便是见多识广的姬恒，也惊诧地说不出话来，他年轻时曾学过验尸术，眼前这具骨架几近石化，也就是说这人化作白骨至少也有万年，传闻人之灵魂可以千年不灭，万年时间，就算是修为再高的灵魂，也该化作青烟，这人怎么还能有意识的存在着，那入侵的数百人，是否都是这样的白骨。

“这些怪物，怎么会从主人您眼皮子底下跑出来？”羽嘉通过那层人皮，非常确信这些入侵者的确不是怨灵族，白骨上的湿气的确来自玄水，而且却是被封印了数万年。

“因为这个。”弥泱抬起手，她掌中金光流动，一个圆形的图案出现在她掌中，阴阳对立，漩涡流动，黑白相应，面前的人形骨架惊慌失措，举起挂在手上的黑布，慌乱地将面皮遮住。

“太极图现世。”羽嘉一眼便认出这是当年鸿蒙未开时，主人自虚无中撒落的宝物，后来鸿蒙破碎，混沌将出，天地开辟，九天乃成，那些蕴藏着无上神力的宝物便散落在各方世界中，等待认有缘者为主。

那些宝物中，太极图是一等一的镇压妖邪之物，乃是混沌以下最强的宝物之一，依照主人所说，这一至宝应当落在五六重天之内，若早得有缘者，此物认主后，其主可直升至九重天，悟天地造化，若能将其炼化，则可万年入玄墟面神一次，虽然不能成神，却可成圣，与天地齐寿。

若有缘者迟迟不出，必会引得九天众生争夺此宝，九天之内将不得安宁，这里本是大千世界之外的主世界，太古生灵聚居之地，若不是荒离与玄墟分离，并不会诞生这些大地上的生灵，为何这一宝物会在此地现世？

转念一想，羽嘉立刻明白了为何会如此，九天内的万千世界，不久前才开始开天辟地，太极图即便落入九天，也还不会则主，而这些先天之宝自有灵性，必是感应到此间有邪祟作怪，才自行来到此地镇压，这些东西突然出现在云都，就是因太极图被主人收回所致。

“要不我把这些人都烧了吧？”不见汐樾一同归来，羽嘉料想她定是留在玄水下，此刻灭了这些怪物也不用担心会引起意外，玄鸟乃是灵兽，必不会为妖邪所控制。

弥泱摆手拦住神鸟，这些东西乃是数万年前的腐朽之物，被镇压在太极图内变成这副模样，若不是那一先天之宝感应到自己将至而松动，又因自己将太极图收回，这些东西将永远被压在暗无天日的地底，直到天地毁灭，今日因巧合将他们放出，也好叫他们彻底断了残念。

“王上，他们究竟是什么人？”己沫觉得这些入侵者身上阴气太重，听王的意思，他们却不是鬼魂，便大着胆子上前询问道。

“他们是傀儡。”弥泱端起面前那个傀儡的下巴，一点点撕掉覆盖在头骨上的人皮，那昏暗的眼睛里，逐渐变成黑色的空洞，咯吱一声。头骨掉落，骨架散落，“羽嘉，被这个傀儡烧了。”她对身旁的神鸟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