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虚(286)

手起掌落，垂棘无声地落入泽中，不曾激起一丝水花，这些都是曾经与怨灵族浴血奋战的下属，弥泱突然徒增几许凄惶，他们终究是回不去了，永远的悄无声息的留在了这片他们曾经战斗过的大地上，好在他们魂归艮泽，虽非三途川，也是在水中。

两人在艮泽畔徒步，无声无息中，渐及日中，仙邸中的奎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睡得天昏地暗的小姑娘唤醒，长明已经准备好饭食，这次可容不得她细细品味，胡乱填饱肚子后，跑出仙邸，她发现巫神匆匆东区，便连忙跟了上去。

停在艮泽西岸，奎山架起小姑娘越过泽面，方壶山近在眼前，他犹豫着是否要下去，日月之力，凡人不能承受，即便小姑娘此刻得到了大地上的三件至宝，仍旧不可与之抗衡，尽管现在是谷中温度最低的时候，那些热浪依旧可以将精铁瞬间化成水，肉体凡胎的人族，若被热浪一灼，就会燃成灰烬。

小姑娘哪里知道这些，反而一个劲的问为什么还不下去，在某一瞬间，被问得无比烦闷的奎山恨不得直接将小姑娘扔下去，让她自己去体验一下方壶之谷中的温度，神不是冲动而意气用事的凡人，神族中颇为持重的巫神更不会喜怒形于色，他面无表情的忍受着小姑娘的碎碎念。

要想安然无恙的下到谷中，需在姝妤身上设下保护的神力，所有神族皆可在谷中来去自如，但却无法为他们设防，谷中乃是日月的栖息之地，需使日月齐辉的神力才能护住凡人，谁都不知道何为日月齐辉的神力，因此在弥泱到来之前，奎山只会在云端上等待。

日光与月影相交于谷中，他心心念念的尊上才与汐樾款款而来，弥泱抬手在姝妤额心一点，白色的光辉将小姑娘环住，这便是日月齐辉的神力，日光月影皆在其中，名曰素晖，入谷之前，她被小姑娘拉住问道：“王上，为何你们神仙使用法术不需要神器，我看人们写的故事，神仙都要借助法器施展神力。”

“因为我们生来便是这样，你所谓的法器，只是承载灵力的工具，后天修炼之人，并非生得神骨，身体自然就承载不了那么多力量。”小姑娘的眼睛在自己身上打转，好像在寻找有没有什么法器，弥泱觉得好笑，轻轻一脚把小姑娘踹了下去。

谷中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叫声，若不是此处声音无法外露，远在扶木林中的地仙和仙泽内的仙君们听到这阵喊声，定要被惊得昼夜难安。

以为自己从云端上摔下来，非死即残的姝妤在快速降落的途中拼命凝聚灵力，想将自己托住，身体里的灵力不听使唤，怎么也不肯出来，耳边没有风声划过，除了自己的惊叫声，什么也听不到，落地时鸦雀无声，周围一片冰凉，还能看见一丝丝往上冒着的寒气，脚下却颇为温热。

身处平坦狭长的谷地，站在银白色被点点金光点缀的光影中，她看到身前有一圈圆形的光晕，这里虽然看不到缭绕的仙气，但能感受到一阵极为强大的力量在涌动，小姑娘莫名的振奋，这里波动的灵力让人心驰神往，也让人忍不住虔诚地低头。

“这里便是方壶之谷，你要将玄晶羽，赤鳞甲和鲛鱼泪在此处炼化。”声音从高处飘来，人已经来到面前，弥泱站在光晕中央，用神力把把小姑娘套了进去。

“我不会啊，怎么才能炼化这几样东西？”小姑娘显得抽搐无措，她甚至不知道炼化二字的含义，莫非是像人族铸造兵器那样炙火淬炼。

“你见过铁匠锻造刀剑吗？就是同样的道理，只是把火焰换成你的灵力即可，这谷中的温度足矣。”

“可是王上，这里这么冰凉，怎么能熔化灵器呢？”姝妤伸出手感受着四周的温度，如秋霜那样冰凉，只有脚下有一丝热浪流动。

“让弥泱把布在你身上的素晖撤去，你在感受一下如何，若真是冰凉，奎山为何迟迟不带你下来，这里乃是日月居所，烬火可让精铁瞬间华为铁水，你说能不能炼化灵器。”汐樾满脸嫌弃的看着人族小姑娘，人族有言曰如日月之于爝火，如天地之于蝼蚁，当真站在日月面前时，却又不识。

小姑娘如同被冻住一般，脸上的表情一点点凝固，自己置身烬火中，与日月同处，可是日月不是高悬于九天之上吗？怎么会栖身于谷中，仰头看不到日光亦分不出日夜，目之所及之处只有点点银光，两侧山壁也不是像自己日常所见的那样，而是像光影那般缓缓流动，是自己肤浅，这里怎么会是寻常的世间山谷呢。

在弥泱的指引下，姝妤盘腿坐在光晕中央，唤出玄晶羽和赤鳞甲，鲛鱼泪感应到灵力流动，自动悬起和另外两件灵物呈三角对立，在她身前慢慢旋转，将自身的灵力释放出，流霜术，流金术和海溢术挥发出的三道灵光分别打在三件灵器上，坐定后，不需要她再输出，灵力缓慢而有序的自然流出。

谷中的银光涌起，仿若熊熊燃烧的烈火，将小姑娘围在中央，扑面而来的火焰让她感到恐惧，火焰吞噬着三件灵物，融合着那些灵力，却未灼烧到她身上，渐渐的，天地变得悄无声息，她闭上眼睛坐在烬火中，时间，空间包括她的生命似乎都在这一刻静止。

方壶山巅，弥泱和汐樾俯瞰着谷中的场景，银白的火焰泛着极淡的冷光，看起来像寒冰那般冷冽，这是大地上最灼热的光芒，那些流动的光却像森森寒气，小姑娘身处烬火中央，三道灵光有序的在她身上流转，素晖的白光为她挡住烬火的热浪，炼化那三件宝物，需要三天三夜，这三天里，他们只需要等待。

第一个日夜过去，乌黑的玄晶羽，殷红的赤鳞甲，淡蓝的鲛鱼泪褪去原本的光泽，变成半透明的白金色，小姑娘身上只有一丝灵力还在溢出，并非她灵力即将耗尽，而是炼化到此时，只需要人族的一丝灵力做支撑便可。

第二个日夜过去后，灵器已经变得彻底透明，凡人的眼力已经看不到烬火中三件透明的宝物，灵力不再从小姑娘身上溢出，素晖的白光愈发耀眼，日落月升，日升月落，光晕中的金光已经和银白之光合为一体，灵器越来越靠近，灵器中的三色灵光交错着，紧紧相缠难以分割。

第三夜过去，只要到日头正中，炼化便完成，月影沉寂，日光初升时，淡绿色的光茫从谷中升起，三件灵器已经彻底熔化，化作一团绿色的灵光，此时的溟洲大地上，东方少阳二泽中，同时涌起两道颜色一样的绿光，逆着日升的方向，流向最东方的方壶山，在烬火中，穿入小姑娘体内。

如果所猜不错，这就是二泽中那道取不出也破不掉的神秘力量，形成于大地，不具有攻击性，同时给予姝妤提示的人皇之力，在云端上俯视大地，四时皆不会缺的颜色便是绿色，在人族眼中，苍翠的绿代表着生生不息的传承，春天的颜色是绿色，新生的颜色也是绿色，所以安抚人族众生的人皇之力也是这样的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