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虚(291)

“弥泱，我们下山吧。”月光打在洁白的雪地上，冷冽的气息混杂着醉仙的酒香，在此处，她总有种飘飘然之感。

突然之间，自己被紧紧抱住，弥泱边说着“不要动”，边将另一只手放在她背上，汐樾只觉得背后一阵清凉，浩瀚的神力涌入体内，右手腕内侧被幽蓝色的神光萦绕，她被这道强大的神力冲得有些昏沉，身上如同压着千斤巨石，背后的凉意很快遍布全身，说不出的舒服通透，手腕上的神光化作一个透明的印记。

待背后的手松开，她才看清那是一朵花的图案，至于是曼珠沙华还是曼陀罗华那就不得而知，这两种长在神地的花除了颜色，看起来并无区别，而这个印记则是无色，奇怪的是，刚才分明有神力涌入体内，自己现在却感应不到。

“你刚才给我注入了神力？这是？”她指着自己的手腕问道。

“朝旭还给我的神力，我都打入了你体内，这是我的印记，日后若我不在你身边，遇到了麻烦，印记内的神力就能保护你。”弥泱拿起雪地上的酒壶，壶中的醉仙因山雪而变得冰凉。

“日后都在玄墟，你怎么会不在我身边呢？我知道了，你是怕我们下界做人族时走散，对不对，所以留个印记到时候好找到我。”汐樾的心里说不出的喜悦，即便是神，也渴望有人能这样宠着自己，她恰好更愿意做被保护的那一个。

“就算是吧，你就这么想下界做一次凡人？”弥泱问道，也不知这人怎么突然变了想法，偏偏对做人族起了执念，最苦最弱也是最复杂的人族。

“人族最有趣，最关键是你得陪我一起，你为男我为女，不许搞错。”汐樾哪里是对人族有执念，分明是只有做人族，他们才能分两性，才能享受那些人间的欢愉。

“好好好，先把眼前之事了却，一切都依你。”弥泱架不住她的祈求，连声答应，尽管知道那不过是仗着自己的纵容，非要那么做而已。

在般若峰上一夜，汐樾也幻想了一夜，她甚至想到做了人族之后，年轻时要带着剑浪迹天涯，品尝人间美酒佳肴，直到遇见那个他，就携手归家，再生一双儿女，平淡幸福的过完一生，直到弥泱拉着她走下山峰，她才从那些幻想中回到现实，右手腕上透明的印记还在，证明这一夜不是梦。

停在青石道上方的云端上，弥泱挥手唤出恢弘的殿宇，那不是真实的神殿，只是一些印迹，曾经的天衹殿就在这里，天衹殿坍塌只是在轰鸣中隐世，并非真的像人间建筑那样倒塌，时隔三千年，这里还残存着矗立了两万七千年的记忆，这虚幻的印迹，触及之处便会散去。

天衹殿乃是当初她和垠渊合力所筑，其中大部分依靠的是她的神力，当日事起突然，玄墟动荡，神殿便隐入云端，三千年来再未现世，现在要让神殿现世，必须要他们两人的神力一同召唤，就像当初筑殿时一样，殒魄鞭中暗藏万烬之芒，因此只要她一人，便可让神殿现世。

“汐樾你可知天衹殿是何物？”

突然被此一问，汐樾怔住，天衹殿不是天钧和丹陆王族所居，运化下一代君王的神殿吗？也是这座神殿，因其源自神族，所以凝聚大地灵息，维续着溟洲大地的安定，这是诸神皆知的事，然而这座神殿真正的主人既然这样问，必然还有不为人知的秘密，她摇着头说着不知。

弥泱修补好神殿的幻影，再一挥手，更多神殿的印迹出现在眼前，汐樾惊讶的说不出话，大地被一张巨大的网罩住，细细的光线从神殿上延伸到溟洲的每一个角落，而神殿上方，一道光柱直冲天际，八泽内的灵息承接着那道光柱，就这样，强大的力量牢牢撑起天与地，那些神光，她昔日在天鉴台观察下界时从未见过。

“我竟然从未见过这些，天衹殿内竟然蕴藏着如此强大的神力。”

莫说是汐樾和众神君，就是当初一同筑成天衹殿的垠渊，也不知道这座神殿真正的来历，只道这是一座专供王族居住的大殿，隐藏王族运化后代这一秘密的地方，大地灵息的凝聚之地，其实这些，在天衹殿中隐藏的秘密里，都那么微不足道。

昔日大地初成，天降八泽，因八泽中蕴含的玄墟之气，逐渐给大地带来了生机，早年溟洲尚无完整的生灵系统，再加上两极之地有饕餮和冰夷压制，故而大地还算安宁，直到三万年后，大地上运化出真正属于溟洲的灵息，人族也在此时诞生。

残留在大地上那一丁点儿杂碎的神息，运化出了北南西三方的人族，他们寿数极短，毫无灵根，是最脆弱的一个族群，而那些相对精纯完整的神息则落入东方，运化出真正的神裔，通天巫一族，大地灵息逐渐涌入八泽，原本的玄墟消耗，溟洲无法抗衡天地两股强大的力量，崩塌的苗头初现。

西荒的尸山血海中，尸灵吸纳灵气得到了强大的死亡之气，而与之相对的东方，通天巫一族钻研各种修行之术，也修炼出各种足以压制死亡之气的灵力，大地虽然偶有动荡，却在东西方的牵制下依旧能保持平衡，人族也在诞生后的三万年内快速繁衍，相互兼并，开始了属于他们自己的文明。

通天巫一族灵力虽强，却寿数有限，而且他们无法像人族那样繁衍，而是靠溟洲残留的神息运化，因此这一族的数量越来越少，天地间的平衡逐渐被打破，自从四万年前开始，每过千年，弥泱就会在大地正中注入一道神力，以维持溟洲的平衡运转，避免天地倾颓。

三万年前，东方最后一个通天巫殒身，西荒的死亡之气瞬间以压倒性的优势席卷大地，再加上已成鼎力之势的天钧丹陆两国连年征战，亡灵遍地，焚祭利用那些心中有怨的人传播邪术，这样下去，溟洲必会向西倾覆与溟海之渊，奎山就是在这样的局面下，奉命率领一万神兵下界驻守东方，实际上是为了平衡大地。

而大地中央的神力，经历了万年十次的凝聚，已经足够浓郁，可以撑起这一片大地，为了让那些亡灵演化的怨灵不危害人间，也为了让两国停战，弥泱和垠渊借此机会利用大地灵息运化了两国的王，那团浓郁的神力被他们炼化成天衹殿，矗立在云端上方，用来隐藏王族繁衍的秘密，归藏川依托神殿中的力量而开，净化那些怨魂。

因王族和归藏川的缘故，天钧和丹陆两片土地上的灵息发生了变化，没有灵根是凡人承受不了那么强大的灵息，因此八泽再次凝聚大地灵息的同时，弥泱在乾坤二泽中布下一丝上界的气息，两国人得到了这一丝灵气，便有了灵根形成了灵识，得以修炼术法，延寿至三百年。

天衹殿不单只是一座神殿，更是连接八泽灵息，镇住归藏川，下通往生泉的纽带，神殿矗立在云端，溟洲就永远能平衡运转，没有倾覆的危险，亡魂也不敢在世上过久的停留，而是会按时进入归藏川，净化后由往生泉入荒离，等待属于自己的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