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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虚(292)

作者: 浪沧君 阅读记录

王族百岁之时即位可入天衹殿,并非由于他们特殊的血脉,而是幻化天衹殿的神息自能感知人间年岁,故而在那个时候自然开启,百年之后又关闭,当然也非所有人都可进入天衹殿,只有神族和王族继承王位之后才可,若是外人闯入,神殿内的神力自会防御而反击。

“既如此,当年垠渊被焚祭摄魂后进入天衹殿操控灼烈,为何神殿未感知到?”汐樾没想到殿内竟然暗藏着许多玄机,只是如此强大的神力凝结而成的神殿,不应该感知不到怨灵族的暗之力。

“因为兰裳降世后,天衹殿在那之后的三百年都不会感知人间气息,以便她能够自由出入,而且幻化神殿的神力本归我所有,那时候我既入定,殿内神力也不再流转。”弥泱当日尚未悟出焚祭和垠渊的真正关系,故而并未想过会祸起萧墙。

“垠渊和焚祭为何会有这样的渊源,他们一个是我族副主,一个是怨灵之主,分明该是不共戴天的仇敌,为何会是一体所化?”汐樾已隐约知晓这两人本为一体,然而却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导致他们分为两人,还是如此对立的两人。

“汐樾,神族总说怨灵族是被大道厌恶的一族,被驱逐下界,永远被神族压制,若说焚祭是弃子,那垠渊算什么呢,他才是最无辜最不该来到世上的那个人,大道从未对他公平过。”神从不怜悯谁的身世,但对于垠渊,弥泱都觉得大道对他何其不公。

生来是最尊贵的神祇,却永远被敌人压制而无法彻底让众神臣服,生于虚无然而没有自己的相助却无法进入那个降世之地,更有甚者,若不是大道不愿重塑焚祭,他根本不会来到这个世上,这便高高在上却从未被下属,敌人,乃至出生之地认可过的垠渊。

他本是焚祭体内的一道神力,一片黑暗中唯一一道光明的神力,虚无中本来只会有两人降世,一正一邪,光暗相生,大道不允许黑暗中有那一抹光明,为了让黑暗只是绝对的黑暗,那道神力被硬生生从尚未化形的焚祭体内剥离出去,并且在元神彻底稳固之前就被化形出世,所以他的神力虽远高于诸神君,却远逊于两人,号称虚无之神,却无法窥知大道奥妙。

自从降世以来,弥泱一直隐隐感觉那两人之间有密不可分的联系,与自己同生之人和血脉相连之人不是同一人,这便难以解释,只是她一直未察觉到玄机到底何在,直到那一日进入虚无之地,修改垠渊的命盘,她才发现症结原在此处,后来她让焚祭进入虚无,只为让他看了看出生之地,不想大道竟然也将这个秘密透露给了自己的宿敌。

“大道为什么要这样做?”这是汐樾醒来之后思考得最多的问题,她发现曾被众神尊崇的大道,并不像他们想象的那般偏袒神族,甚至不是一个完全公正的主宰者。

“或许是怕我和焚祭就此和解吧,可是有道在,我和焚祭怎么可能和解呢?高高在上的大道也会如此害怕胆怯,若大道初始的准则被打破,道将无法再继续主宰万物。”这又是一个除了自己之外无人知晓的秘密,对于诸神崇拜的大道,弥泱一向有着难以言喻的心境。

她无须尊崇大道,对大道言听计从,他们本来就是相伴相生的存在,她左右不了大道,大道也无法将任何事强加于她,她甚至可以无视大道而做任何事,唯有一事不可,这一点让她至今对大道耿耿于怀,那便是初始之道,神族与怨灵族永世为敌,虚无尽时,此道方休。

“不懂。”汐樾摇着头,她不想深究大道,不管愿或不愿,她都无法违背大道,“那以后,你要如何安置垠渊?”她也曾对垠渊有过不满,但在听到那些往事后,这种不满更多的化为了同情,别人眼中如此尊贵的神祇,就如同大道的万物一般,被随意丢弃。

“就让他做一个普通的神君吧,苍生命途,他承担不起,也无需承担。”

这话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难乎其难,神祇的神力乃是天生,后天无法更改,大道赐予垠渊净化亡魂的神力,他就必须担负起对苍生的责任,若是别人这样说,汐樾定会以为这是戏言,然而此话出自弥泱之口,她便当了真,那是可以随意改变神君神力的众神之主。

弥泱挥剑劈散神殿幻影,无数神息从云中涌来,在幻影散尽的地方凝结,她掷剑于云端上方,幽蓝色的剑芒中,浩瀚的神力裹住四面的神息,一道金辉穿入神力中,那是来自殒魄鞭上的万烬之芒,本属于垠渊的元神之力,苍穹上如同霹雳一般的神光落下,风声猎猎,云层流散。

突如其来的神力流动,神剑中毁天灭地的力量让汐樾觉得有些坐立难安,强劲的气息流动让她衣发翻飞,而位于漩涡中心的弥泱,却丝毫不受影响,只见她站在那里,平静的操控着两道神力,仿若此刻的天地间,只剩下那一片宁静。

随着她抬手收起神剑,刚才虚幻的神殿真实的矗立在两人面前,冲天的光柱,笼罩在大地上的网,八泽中涌来的灵息,幻影中的一切都变成了眼前的实景,汐樾还未来得及看清,除神殿之外,别的光景都隐迹于天地间,庄重典雅的神殿,恢弘的大理石柱,华丽的白玉砖,消失了三万年的神殿再一次出现在大地中央的云端上。

远及大地之荒,所有人都看到天上闪烁着神光,光亮起的地方,正是传闻中王族诞生的圣地,天钧人和丹陆人纷纷跪在地上,祈求神明保佑,穹霄宫观星台上星光璀璨,尘封的泰舆宫上也闪起了金光,正在整理衣冠准备前往宫城处理政务的四姓,纷纷跃上半空,遥望苍穹。

“莫不是传闻中的天衹殿?”姒野今日出门得早些,顺道到妘哲府上一叙,两人此刻立于大堂的屋梁上。

“那座神殿在大地上存在了两万七年,据说当年应先王崩逝而坍塌,不想今日再次现世,只是这三万年来,除了王族,再无第二人进过神殿。”妘哲话语中满是敬意,既是对先王的尊敬,更是对今王的崇敬,他相信除了如今的天钧之主,再没人能让天衹殿现世。

匆匆出门的姬恒甚至传来遁者,去查看两国边界的青石道是否还在,传闻那个举办国殇祭典的地方,曾经有一条叫归藏川的河流,和天衹殿一起出现在世上,又一起消失,那是一条人不能泅,舟不能渡的川流,传言只有亡者的灵魂才能进入,穿过靛青色的水流,就能叩响冥界之门。

这一传闻并非空穴来风,当年曾有好事青年不顾众人劝阻,只身进入川中,很快便被看似平静的川水吞没,在那人消失的地方,飘起一朵红色的花,根据上古东方流传而来的神话,那是开在三途川畔的神花,叫曼珠沙华,而三途川则是神族之灵的归处,那些东方人乃是通天之人,故而大部分人族对他们书写的神话都信以为真。

走进天衹殿主殿,雪白的大理石柱上殷红的血迹分外刺眼,殿内每一个角落都留下飞溅的血滴,已过三千年,这些血液还如同刚留下的那般,散发出阵阵血腥味,弥泱想要化去那些血迹,神光尚未放出,血迹就化作殷红的光凝聚出当日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