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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虚(293)

作者: 浪沧君 阅读记录

这是她第二次看到兰裳为何而死,那一次穿越时光去到三千年,作为一个旁观者,这一次,她站在再次现世的神殿中,好像那般暗之力幻化的利刃刺向了自己,剧烈的疼痛瞬间袭遍全身,她只是不动声色地将那些光影抹去,一滴血滴落入掌心,化作一段遗言:兰裳有负尊上重托,垠渊行为异常,万望尊上当心。

当日兰裳看到垠渊的那一刻,就立刻猜到大地之下定有异常,然而她却没有力气再把这个消息送上玄墟,那一滴血就像一封永远无法送出的信,一直留在这里。

“这灼烈还真是丧心病狂,若是当日兰裳之言传到玄墟,定不会发生动乱。”哪怕亲眼目睹,汐樾还是觉得此事不可思议,一个普通的王族,竟然有勇气刺出那一刀,垠渊的出现她已不觉得奇怪,太虚之镜内尚且发生那样的事,更何况在天衹殿内。

当时的弥泱尚在入定中,众神绝不会前入太虚之镜将她唤醒,若是有同源的气息进入,她则会自然醒来,能做到这一点的,当时只有两人,兰裳的消息若是传出,未必会比垠渊更先到达太虚之镜,但消息一过九天,众神便会察觉,也不会对突然回到玄墟的垠渊毫无阻拦。

“弥泱,你没事吧?”见弥泱看着大理石柱,微微皱着眉头,像是在思索什么,又像是在忍受着痛苦,汐樾忍不住担忧地问道。

“没事,我只是在想从元荼到兰裳,一百余代君王都在这里运化后人,以后不再有天降的王族,天衹殿也不必再留在世间。”弥泱依旧凝视着大理石柱,上面似乎铭刻着兰裳那短暂的一生,降世与诀别,不甘与妥协,爱恨与遗憾。

命轮中的一切都是既定好的,所以在姝妤命轮中看到的一切都不会是假,无论那是多少世之后,小姑娘以谁的身份承载人皇之力,这道溟洲天道自行运化的人族至强之力,都可以维续这方世界,不需等到将来,就在现在,她就要将人皇之力遍布在大地上,让天道好好看看那处心积虑运化出的灵力,怎样撑住天地。

布下结界隐住天衹殿,她带着汐樾就要前往少阳为姝妤取出人皇之力,低头便看到从云都遁地而来的遁者,那个小人此时已出沃野,就要进入潇湘林中,天衹殿现世,神光散落,这必然是四姓派来查看的探子,她将那个小人从地下拔出,放在青石道上,自己也落了下去。

突然被打断遁地前行的遁者骂骂咧咧,看着附近的青石道,正惊讶自己居然已经来到了目的地,就被满目玄光挡住视线,虽然是权贵们豢养的器物,遁者也知晓在天钧,只有王族才有资格在日常里使用玄色,就连自己的主人都只有朝会时才能穿玄色朝服,忙跪在地上叩拜。

遁者身形短小,只有两三尺,跪下后就显得更小,弥泱懒得蹲下和这个小东西多言,只是让它回去告诉姬恒,尊奉王命,无需在意此地之事,刚抬起头称是,遁者眼前又是一道玄光闪过,他完全未注意到自己衣襟上的姬字已经显露出来。

溟海之渊,者夜将天衹殿现世的消息匆匆带到,焚祭满心欢喜,静待结界散去,然而过了许久,结界丝毫没有松开的迹象,派下属再探大地,归藏川依旧未开,他只能怨念半晌,静坐于结界中,这一个多月以来,他曾试着冲破结界,若是舍弃半身暗之力,并非不可冲破,但他不愿这样做,时日一到结界自散,为何要耗费那许多灵力亏损自身。

行至暘谷东岸,就看到奎山站在那里等候,喜形于色,只听他说鞠山神灵昨夜已经化形,不出三日便会醒来,此事倒在弥泱的预料之中,她之所以朝鞠山上布下神力,就是为了让神灵早日化形。

问及姝妤,奎山连连摇头,他昨日一夜未下山,今晨下山之后,在仙泽内查看一番后就赶来此处,不知在仙邸中的小姑娘是否安好,他们正说话间,就看到长明赶了过来,匆忙行礼后,言说自己要前往天钧给公主带些点心,便一溜烟儿穿过暘谷,朝人间而去。

汐樾用手肘撞着弥泱,两人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本打算此刻带小姑娘走,看来又得耽误些时辰,否则怎对得起一大早赶去人间的小仙君,来到仙邸中,只见小姑娘仰面朝天躺在卧榻上,一只脚抬得老高,布衾半落在地上,小嘴微微张着,似乎又睡了过去。

三人识趣地退出屋内,想来这女孩本来已被叫醒,只是小仙君去后又躺回了榻上,披在身上的外套就是最好的证明,再次唤她起来这种事自然该交给对她百般上心的长明,他们这些十几万岁的神族,看个热闹就行。

三人坐在院内石桌前,梨花飘香,奎山送来几坛酒后,总觉得自己留在此地多余,找了个借口到仙泽中去,余下的两人开坛共饮,酒中带着淡淡的梨花香,汐樾总觉得自从天衹殿现世后,弥泱就有些不对劲,虽然说不出哪里不对劲,但相伴十几万年的直觉告诉她,此人要么就是有心事,要么就是身体不适。

就连有灵识的天钧人和丹陆人,都不受风邪侵体,神族更不会有疾病之扰,汐樾假意饮着酒看向满树梨花,趁弥泱不备抓住她放在桌上的右手,本以为只是和往常一样肌肤之亲,待她发现有神力在自己手上流动,想要挣脱,却被死死拽住。

“弥泱,你当真无事,为何要如此急于挣脱,为何瞒我?”汐樾一探,发现她体内神息流转速度之快绝非正常,神族只有在体内受伤或是忍受剧烈疼痛时神息才会如此。

若说有伤,那是三千年前之伤,虽然至今未愈,也不至于因为旧伤让神息如此流转,这只能说明此时的弥泱,正承受着剧痛,汐樾从未经历过这样的事,无论是体内之伤还是这般疼痛,自降世以来,她被保护得极好,神息流转一说,她是从奎山和朝旭那里听说,这两人为神族疗愈体内之伤,他们的话,自然不会错。

“我无事,只是方才在天衹殿内,你也知道兰裳本就是我一丝元神所化,因此她所受的伤痛,我自能感知。”弥泱意识到自己刚才挣脱的举动太过突兀,放下酒坛用另一只手握住放在自己右手背上的手,说道。

这一阵痛虽然来得剧烈,但并不碍事,这是迟来了三千年的痛,若不是当日她入定于太虚之镜中,垠渊闯入时兰裳已然身殒,那一把利刃撕碎那抹元神时,她就能感知到疼痛,在天衹殿主殿内,那一滴血落入她手中时,无非就是让她真实的体验了当日之痛,然而世间万般之痛,皆不及灭神刃所伤。

“好,那你答应我,不可瞒我做任何危险之事,自我降世以来,在玄墟十几万年,这件事上,你从未瞒过我,曾经是这样,以后也要这样。”当年运化兰裳时,汐樾就在三途川畔,她深知那一抹元神如何化形成人。

有些事情,并非所有人都需要知晓,有些事情,只能一个人来承受,弥泱正要开口说话,身后传来小姑娘迷糊而惊讶的声音,“王上,神君?你们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