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虚(310)

这比挖眼还要痛苦万分，被烧灼出的眼白让怨灵看起来和常人一样，却失去了视物能力，此刻，他的世界一片漆黑，面部如烈火焚烧，疼痛久久未曾散去，怨力被压制，他暂时没有攻击的能力，只能依靠对气息的感知判断周围环境。

人族的气息在周围飘荡，必然是那几个凡人仗着神族在场围到身旁，看看自己这个怨灵，这完全是一种羞辱，若不是灵力被封，这些凡人早已被他烧为灰烬，只听弥泱说道：“你回去告诉焚祭，让他别搞这些把戏，再让你那些同族好好看看你现在的模样，这便是滥杀无辜的下场。”

怨灵身上的封禁被解开，他正想攻击附近的人族，却在运力的瞬间感受到裂骨般的疼痛，他抬起头想怒视面前的神族，却只看到一片黑暗，自己身上竟然被下了一种禁制，只要敢对凡人起杀心，就要遭到百倍折磨，反击不成，只能快速回到溟海，将此事报给大护法，求他救自己一命。

五人还处在震惊中，弥泱已让他们下去安抚百姓，并调查各市镇的伤亡情况，姬恒第一时间回过神来，忙上前拦住正要离开的王，将这两日收到的信函呈报了一遍，并分析今夜南北两国应当也会有九十九人丧生，除了云都侥幸存活下来的一人，还有九十八人。

一城一人，每夜九十九城，这些城镇多是两国人口还算密集的地区，只是何必如此大费周章，分几日行事，以怨灵的实力，完全可以在一夜之间取走数千人族的性命，待听到子时，九十九年前七月十五出生之后，弥泱才意识到，怨灵屠戮凡人并非单纯为了吸引自己的注意，而是为了取至阴之魂。

九十九岁的凡人，他们即将步入人生中的百岁，气运，能量都会达到顶峰，而九十九岁这一年是他们体内阴气最盛的一年，再加上七月十五日这一天本就是大地上阴气最重的一天，这一日出生的人有着命理中所谓的至阴之命，所以他们的灵魂也是至阴之魂。

十几万年的宿敌突然有了同样的目标，那便是打开归藏川，焚祭需要归藏川内的亡魂，而弥泱则需要归藏川来容纳每一日死去之人的亡魂，若不是久久未开川，怨灵族也不会采取这样暴露行踪和目的的方式来收纳亡魂。

回到穹霄宫中，弥泱直接来到内殿，安睡的星君依旧未醒，殿内只有淡淡的清香，并无半分酒气，她离开前给汐樾下了安睡咒，不到三日不会醒来，除非自己将卧榻上的人唤醒，这道安睡咒不同于其他神族释放出的，非但不会有损神识，还能在睡梦中抚运体内的神息。

晨光降临时，她才在汐樾额间注入金色的神光，而后坐在桌前沏茶，屋内清茶飘香，用人族之法点起焰火，将茶壶放在炭火上，将温水煮开，水沸腾的咕嘟声中，卧榻上的星君揉着额头坐起来，茫然的看着眼前的背影，自己喝醉了被带到这里，她就这样等着，为何不替自己醒酒。

“醒啦。”她蹑手蹑脚走过去，从身后抱住桌前的人，只见一盏茶递到嘴边。

有一次被发现，自己从来都没成功过，汐樾笑嘻嘻地接过茶盏，走到弥泱身旁坐下，头脑还有些昏沉，酒劲仿佛还未完全散去，这一觉不知睡了多久，外面的天才蒙蒙亮，这到底是过了一宿还是两宿，茶水饮入腹中，顿觉说不出的轻松，好像瞬间彻底清醒了一般。

“你为何不早些唤醒我？”她笑着问道，想到要开归藏川，现在出发时间正好。

“若不是今日必须开归藏川，我还能让你再好好睡会儿。”弥泱给空了的茶盏里倒满茶水，饮完这一盏茶，他们就要离开云都。

前几日一直不急着开川，为何今日如此紧急，此时的汐樾还不知道自己已经睡了三日，现在已经算是第四日清晨，待得知时日后，她连连惊叹，到了人族生活的地方，神也会有了时间的紧迫感，当她问起为何今日必须开川不可时，却得到时间就要来不及了的回复。

“那我们现在就走吧。”将茶饮尽后，她放下茶盏，就要起身，却被身旁的人拉住。

“汐樾，你留在这里，我一人前去。”弥泱并未打算带任何人同去，包括自从醒来后一直和自己几乎形影不离的汐樾。

提前将她唤醒，是因为怕她醒来后找不到自己而贸然跑到那个危险的地方，焚祭既然有那样的打算，归藏川一开溟海之渊结界消失后，他必然会有所行动，神君中没有谁能战胜那个怨灵之主，就算十宿联手也不是对手，让自己在意的人去冒险，这绝对不可。

“我不，我要跟你一起去，我们分开了三千年，现在我一刻也不想和你分开。”汐樾虽然猜到此去有危险，但还是铁定心要一同跟去，她想去看看三千年内，归藏川内到底沉睡了多少亡魂。

弥泱本想拒绝，但架不住对方死死抱着她的手臂不放，不得已只能点头答应，要不然那位星君真的来了脾气，哄起来当真费劲，现在事态紧急，这种多一人少一人的事，没必要耗费太多时间纠结，只要自己时刻注意，应当可以顺利打开归藏川，先让那些亡魂都进入往生泉，大地上的灾难就算减少了一半。

大地正中的青石道上，撒上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此地已近半月没有人来过，自从东方二泽的禁制破解后，长明到云都向天钧四姓下达王命，天钧人不得随意离开本国领地，更不能在未经官府允许的前提下踏上青石道，姬恒心知有事，立马将这一消息告知与自己较好的姚威，第二日，丹陆便下达了同样的禁令。

自天祇殿带来的神力，自东向西落在两千余里的青石道上，如同锋利的刀刃般劈向大地，当年的归藏川，正是从神殿内引下一道神力，撕裂大地而成，如今这些神力皆在此处，熔化着这块封住归藏川的青石，神力一点点消耗，青石也一点点消失，一道靛青色的光辉冲向云霄，直抵高空中人皇之力凝成的第一张巨网。

淡绿色的光辉从空中落下，落在尚未耗尽的神力上，穿过神光打入川中，青石自西向东消失，大地上裂开了二十里面的巨谷，凝固的靛青色川水赫然出现在眼前，里面的亡魂以一种婴儿的姿势蜷缩成一团，静卧在川中，他们排列得如同九芒星阵，中央的那个点，便是当初抛下银剑的地方。

弥泱一点点把银色长剑拔起，收走上面用来镇住归藏川的神力，因不再有神力支撑，银剑化作银光散去，九芒星阵中央的圆点内，散发出阵阵金光，这是往生泉的入口，一旦川水流动，这个入口就再也无法被看到，她唤出殒魄鞭，再放出从垠渊身上取来的所有万烬之芒。

神鞭镇川，以万烬之芒布于川底，连通往生泉，可保轮回道万世永固，这出自虚无的神器，已再无主人，不如将其炼化，永镇归藏，荒离之境已固于往生泉下，炼化身边立于往生泉和轮回道中央，此事需要进入荒离才能完成，必须要让炼化的神器沾上那块冥界之地的气息，才能自下而上镇住川内的亡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