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虚(46)

“灵力为何消耗如此之快？”感受到身上的灵力如洪水般像泽中泄去，妘哲不安的大喊道。修习术法之人，如果灵力耗尽，虽不至殒命，但灵识也会遭到重创。

“可我身上并无不适之感。”同样感受到灵力流失的姒野大声回应，依照常理，灵力消耗过快时，施术者会有气血逆行，呼吸不顺之感。

四人相互对望之后，默默达成共识，既然无事，索性加快灵力注入的速度，早些将国印取出，他们将另一只手按压在释放流霜的手肘上，原本巴掌宽的霜柱加宽一倍。

“是结束了吗？”己沫发现灵力不再外泄，下坠到不知何处不见踪迹的花蕊似乎也不再有动静。

借住掌控在手中的流霜，姬恒察觉到他们应该是碰到了某个物体，那个东西挡住了所有灵力，也阻止了莲花蕊继续下坠。莲花出自王的脚下，自这场行动开始，他们都受到这朵奇异的莲花引导，它在此刻停下，莫非已到达国印所在的位置？

“合力，托起。”他似是受到某股神念的控制，不自觉地朝另外三人喊出几个字。

四人同时抬手，尚未收力，就感到源源不断的灵力从泽中向他们涌来，不到一盏茶的工夫，方才流失的所有灵力已悉数回到他们体内。

平静如镜的泽水发出巨大的轰鸣声，四人手中的流霜突然化作细密的霜线，雪白里夹杂着殷红，霜线如同一张猎网，在猎人的牵引下把猎物从陷阱中拽起。眼见泽面涌动着暗流，猎物就快浮出水面，突然，霜线被硬生生扯断，将四人弹开数步，断裂的残线在空气中迅速凝结，形成四个小圆球。

“把它们服下。”高空中俯瞰这一切的弥泱说道。

白中透红的小球飘到四人眼前，这捏起来比千年的顽石还硬的东西居然能吃？接过小球的妘哲心里犯嘀咕，却不敢违抗王命，只是瞟着附近的长辈和兄弟看他们作何举动。姬恒率先将小球塞进嘴里，看到四姓之长的大司徒都已吞下，其余三人也相继将小球放入嘴中，不待咀嚼，也来不及吞咽，小球在嘴里化成水，顺着喉咙进去每个人身体里。

腹中凉爽，将气息沉入丹田，妘哲发现灵力运行比先前更加顺畅，他万分惊喜，王赐予的东西，果然非同寻常。

唆的一声，白色巴掌大小的印玺从泽中飞出，方形印玺上玄鸟环身，雪玉点缀，印玺在泽面上印出四个大字：天钧国印。

弥泱将国印收入掌中，从其中取出一缕白光，她走到己沫跟前，手起影落，白光如认主般进入黄衣女子体内。就在同一时刻，原本闪烁着的幽光飞跃而起，进入她体内，灵识复原，元神归体，就在这一眨眼间。

“这下可好，己沫姐姐终于彻底恢复了。”看到己沫脸色恢复如常，再无几日前病弱的模样，躺在林间草地上的小姑娘高兴地拍着手叫起来。还没等奎山对她投来赞许的目光，小姑娘脑瓜子一转，眯着眼问道：“巫神，刚才他们四个吃的是什么？”

“他们消耗了灵力，拿四颗是给他们稳定灵识的丹药。”撒了谎的巫神也不心虚，神主宰万物，他们说是什么就是什么。

相比起面上的无所谓，奎山心里忐忑万分，虽然掷国印于泽中是他的注意，但以血结契却是尊上的神谕。以血为引，设下禁制，就等于让四姓和收神力蕴养的乾泽立下契约，非四姓之人即位，泽中之力不再助四姓修炼，四姓之长若起图谋不轨之意，便会骨血尽失，生不如死。

虽说是为了守护溟洲，牵制四姓，但这个手段确实有些狠绝，好在三千年来，南北四姓虽明争暗斗不少，但对泽中之力从无觊觎。方才取出国印，让四人吞下的小球，并非什么丹药，而是保留了三千年的四姓先祖之血，目的就是为了斩断他们与乾泽的结契。

就在他晃神的瞬间，画卷中又起了新变化，一个虚幻的银色身影从乾泽中央的位置缓缓走出，奎山立刻瞪大眼盯紧那个人影，如果所料不错，那就是北辰元神和神息所化的身影。

“奎山，为何还不前来？”带着责备的声音从泽中央传来。

画卷上出现条条裂痕，在神光彻底破碎之前，眼疾手快的奎山迅速将其收起，一把抓起呱呱怪叫的姝妤朝泽中飞去。撒谎都理直气壮的神君在面对神族之主冒着寒气的眼神时彻底心虚，虽说带着小姑娘不得不以这样的方式留在外面，但他的确一开始就该进到泽中。

值得庆幸的是，对于此事弥泱并未多问，她指着浮出一半的虚幻人影说道：“用疗愈之力帮北辰重塑神躯。”

还没等奎山回答，被他抓在手里的小姑娘就挣脱钳制，打算蹦到幻影跟前，看看那是不是自己在缥缈中所见的神。姝妤刚踩到水面，眼瞅着就要沉下水去，她惊恐万分地闭上眼睛大呼救命，系在腕处的银铃上晕出光圈，将她从水中托起，惊魂未定的小姑娘拍着胸口连声惊叹。

“姝妤！”姬恒发出一声怒吼，不是因为关心而是因为震怒。

但他不敢妄动，其余三人也没一个敢动，在水面行走对他们来说并非易事，只要挪动一步，小姑娘刚才遭遇的可能就会落到他们身上。

“这就是北辰星君吗？他死了吗？王上为什么不直接让他复生？”懵懂的小姑娘看了看满脸愠色的父亲，指着虚幻的人影对弥泱说道，她一连串问题问得连沉稳的姒野都皱起眉头，姬恒更是忐忑地看向王。

“你，出去。”弥泱踏着水波走到小姑娘面前，冷冷的抛出两个字，不给众人反应的机会，她一甩衣袖，几人只看到一个人影朝南边飞去，落入泽畔的树林中。

“请王上息怒。” 纵然因女儿捣乱而恼怒，但姬恒始终是个慈爱的父亲，他惴惴不安的看向王，不知王到底怎样处置了自己的女儿。

“无事，让她在外面呆一会儿。”弥泱挥手打断他的话，这已经是最轻的惩罚。

眼看人影就快要浮出水面，奎山立刻挥出白光将幻影罩住，点点银辉从乾泽中四面八方涌来，波光粼粼的乾泽仿若星河般灿烂。银辉进入白光内，朝人影上汇集，虚幻的人形逐渐清晰，白光散去，身披银铠的神君缓缓睁开眼，他激动地笑着，轻轻呼唤那个被尘封数千年的名字，北辰。

第26章 二泽禁之二

南北二泽，需神以自身为引在泽中设下禁制，因此元神便会与泽水相容，时间一久，靠元神维持身形的神祇，身躯便会消散，而以幻影的状态存在。若要重塑身躯，只需破除禁制，元神聚体，再以疗愈之力辅之即可，方才北辰的元神受神之召令，便解除泽底禁制，汇聚到泽面。

脚踏星光威风凛凛的神君令己沫神思恍惚，尽管素未谋面，她仍能肯定这便是她当初魂魄被囚于泽中时见到的影子，三千年来守护着天钧的神祇。

身躯重塑完成的神君朝离他奎山拱手致谢，迅速走到垂眼看着他的弥泱面前，曲膝稽首：“下神北辰拜见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