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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虚(79)

作者: 浪沧君 阅读记录

“万俟儁,既是比试,点到为止即可,为何要取人性命?”弥泱一手扶着姬洹的背,厉声喝斥被她击退的男子,如若她再晚一步,身旁的人只怕已经死去。

万俟儁诧异于这消瘦的女子身上,竟有如此强大的力量,微微愣神,捡起掉落在草地上的大刀,举刀指向前方,冷笑道:“在我们古尔列部中比试,只有生死,没有输赢,若你不服,可以和我一战。”说话间,空中风云突变,他头顶隐隐有雷声作响,旋即,又恢复平静。

人群中又爆发出一阵不满的呼声,天钧姬氏,世代承袭大司徒之职,执掌天钧国政,这在溟洲人尽皆知,首领如此举动,无异于对南方强国进行赤裸裸的挑衅,姬氏中人若是命丧于此,天钧岂能善罢甘休,必会挥师征伐草原,到那时,苦的还是他们这些牧民。

“好一个只有生死,没有输赢,万俟儁,我倒是要领教领教。”弥泱令姬洹退到一旁,拔出侍从腰间的佩剑,眼底寒若冰霜,冷声说道。

手握大刀的古尔列首领突然有些胆怯,他看到说话之人眼中的肃杀之气,那只是一双漆黑如墨,平静如水的眼眸,却像蕴藏着无数利刃。

姬洹想上前阻拦,却被垠渊按住肩头,他所不知的是,大地上所有的剑术刀法,都是依照昔日神族残招所创,人族只道神族以强大的神力凌驾众生,却不知他们个个都善用兵械,至于神族之主,除怨灵之主外,从无人能在她手下过百招。

只见剑锋一转,迎着横劈过来的铜刀,稳稳架住这一击,弥泱转动剑柄,将刀刃隔开,用剑身轻拍刀背,铿锵声响,万俟儁连连后退。不待他回过神,剑影已至,那剑舞得极快,像游龙般将他死死缠住,其疾如风,快似闪电,看似轻若浮云,实则蕴含着千斤之力。

不到十个回合,万俟儁已彻底脱力,浑身无力酸软无力,握刀的手软绵绵地垂下,脚下如踩棉花,见他招架不住,弥泱将剑身一横,拍打在他拖着刀的右手腕上,手腕震痛,铜刀脱手落地,震起几粒泥土,他只觉剑光刺目,手臂剧痛,紧接着冰冷的利刃抵到喉头,他长叹一声,闭上眼睛,想不到他纵横半生,今日竟然败在一个异国人手上。

喉咙迟迟没有被割裂,冰冷的剑锋离自己远去,他缓缓睁开眼,只见女子将剑挥出,稳稳插入侍从腰间的剑鞘中,这样一把细长的利剑,居然能挡住他手中百斤重的铜刀。

“你刚才刺伤我的侍卫,这一剑算是还你,如果你非要斗个你死我活,我不介意送你一程。”比金属碰撞还要冷冽的声音,令他心惊胆寒。

言闭,弥泱一跃,抓住万俟儁后衣领,魁梧的壮汉如同小鸡一般被她拎住,进入大帐中,她才将人扔在地上,帐外的人群一直不肯散去,刚才比试之事可比交易精彩得多。

“你可有不服,是否需要再比?”她低头看着趴在地上的男子。

“没有,想不到我竟然输给了一个女子。”万俟儁虽不想承认,但嘴巴却封不住内心的想法。

他痴迷武力,研究溟洲各部族的械斗之术,才自创了这么一套毫无章程也无破绽的刀法,面前女子所使的剑法,他见所未见,闻所未闻。习武之人通常体型力量与所用兵器互成比配,前两者越强,使用的兵器就越重,但是这些,放在与他对招的女子身上,都不适用。

“谁告诉你我是女子?”弥泱一想,她的面容的确更像女子,人族只会以外貌来区分性别,怎会理解无男女之别的神族。

“既如此,可将戈壁滩中拾来的花与我一观。”在古尔列人万般疑惑的目光中,她再次提起从牧民口中听说的妖花。

“请到后面说话。”万俟儁起身掀开宽大木椅后的帘子,指着里面做出请的手势。

弥泱正欲进入,只听到身后两个声音传来:

“弥泱。”

“王上。”

垠渊与姬洹一前一后走进大帐,一个径直走到她跟前,一个站在五步以外的地方垂手侍立,他们始终不曾多看震惊的古尔列首领一眼。

短短几日内,天钧王脚踏神鸟斩灭烬火的消息已传遍溟洲八方,人们都说那位三千年后再次归来的王并非凡人,而是高居九天日月星辰之上的神族。与之同行的便是同为神族的丹陆王,关于他们来到人间的缘由,各地众说纷纭,不管原因为何,神明降临世间,对溟洲众生来说,是万年难遇的幸事。

适才与垂手侍立的男子交手,万俟儁已猜出此人是纯正姬氏血脉,那一套剑法乃是天钧姬氏嫡系独传秘术,他搜罗溟洲刀剑之术时,曾见过几招流传在外的残存招式,让姬姓如此尊敬以王相称的人,定然是人们口口相传的神明。原来自己败给的并非人族,既是神族,输了又有何妨,溟洲大地,自己依然是武力至强者,他释怀大笑,走向弥泱身旁。

“不知是天钧王驾临,万俟儁冒犯。”他双手交叉于胸前,恭敬地弯下腰,这一拜,拜的不是人间的王,而是天上的神明。

“无妨。”见他如此,弥泱语气也软下来,挥手将一道白光打在他受伤的手臂上,伤口立刻痊愈,肌肤宛若新生。

“多谢天钧王相助,请。”万俟儁惊喜万分地挥动手臂,满怀感激地说道。

姬洹小跑到弥泱跟前,在她耳边低语,垠渊则在一旁暗笑。原来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姑娘,竟然觉得尚武好斗的古尔列人可怖,要求哥哥先派人将自己送到北地去,须知这古尔列草原,才是她真正的故乡。

“这小姑娘,最近胆子变小了许多,不如以前那么有趣。”垠渊调侃道,他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小姑娘时,那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这些日子见多了稀奇事,自然有了敬畏心。”弥泱抬眼对他说道,目光扫向站在门帘旁等候的万俟儁。

三人跟随万俟儁前去,看样子,这就是他日常起居的地方。遮盖草地的毡子上铺上一块绣着苍狼和猎鹰的地毯,兽皮覆盖在一张宽大的足以容纳四五个人的矮木床上,正中放着一张桌子,桌上是盛着马奶酒的银酒壶,肉干果脯之类的小食。

毡房内没有椅子,古尔列人大都席地而坐,入乡随俗,弥泱在桌前坐下,垠渊紧挨着坐在她身旁,姬洹还是和在外面一样,侍立在一旁。

万俟儁趴在地上,朝床下摸了半晌,掏出一只黑色布袋,他将布袋打开,一朵快要枯萎的白花赫然出现在众人眼前。椭圆形的花瓣皱得不成样子,几片花瓣紧抱在一起,耷拉低垂着,只有花瓣的颜色依然是晶莹剔透的白,白花静静躺在桌上,如同一个行将就木的残喘之人。

姬洹从未见过这样的花,弥泱脸上浮现出惊讶的神色,她用询问的目光看向垠渊,对方肯定的眼神告诉她,他们内心所想一致。

“首领,借你手指一用。”垠渊对盯着白花的魁梧男子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