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辅帝阁(131)

作者: 临安教司 阅读记录

裴朔雪想起清玉山的时候,也是一站一跪,那是跪着的落魄小孩已经拔高成了这般长身玉立的模样,而自己居然成了跪伏在他脚边的人。

他嘴角抹开自嘲一笑,缓缓伸出手去,慢慢地揪住了赵珩的衣角。

“求你,赵璜不能死。”

被发去胥阳只是第一步,裴朔雪不觉得赵珩会放过他,没有了储君身份,赵璜在胥阳横死也无人会管。

而赵璜一死,裴朔雪便再无拨乱反正的翻身机会。

裴朔雪一直以来都只是逗弄着赵珩,即使知道自己终有一天会死在他的手中,也未曾真的下死手去对付他,往常他总宽慰自己是因为赵璜的地位牢固,他没有必要去寻赵珩的麻烦。

可到了此时他才知道,他不动赵珩,原来是因为自己不想。

即使到了此时,他还是不想。

他宁愿放下身段求他。

“只此一事……”裴朔雪话音微弱,被赵珩拉出衣角扯出之后差点被拽倒。

“原来在师尊眼中,我一直都是这样的人。”赵珩自上而下地微垂眸子,眼中满是讥讽和冷意。

裴朔雪心中一钝,还未来得及被那眸光灼伤,便觉身子一软,就要往雪中倒去。

没有触到意料之中的冰冷,裴朔雪脸颊触到一片柔软而温暖的皮毛,他脑子昏沉,微微发了一下怔,才发现自己身子已经离了地面约莫两三尺。

整个身子被带着赵珩体温的大氅环绕,一时之间冰冷的手脚竟生出烫伤一般的热来。

“若我真杀了他,师尊会恨我一辈子的吧……”裴朔雪迷迷糊糊地听见赵珩的声音在耳边忽远忽近。

“可是那样的话,师尊一定会永远地记住我。”

裴朔雪茫然地“唔”了一声,昏沉之中只觉身子所在是个极为安心的地方,鼻翼间的气息是那般熟悉,他下意识地寻了个舒服的地方,额头抵着赵珩的肩窝处沉沉睡去。

赵珩感受到他在怀中的依赖,双臂微微收紧,深邃的眸子终于敢在裴朔雪沉睡之后落在他的脸上。

连日的奔走让裴朔雪本就清瘦的身子又瘦了一圈,抱在怀中轻飘飘的,好似随时都会消失一般,可双臂收紧又觉得硌得人心疼。

“我到底该拿你怎么办?”赵珩眸光微动,微微侧头,在裴朔雪的脸颊上落下怜惜的一吻。

作者有话说:

珩珩:杀也不舍得,不杀又总和我作对怎么办?

裴裴:不想杀,可不杀他以后会杀我怎么办?

第94章 沉默对

室内燃了炭火,将松木的清冽香气烘得暖软。

裴朔雪半梦半醒之间,只觉自己像是浸泡在一汪阴阳泉中,一时冷,一时热,连带着喉间都像一直被什么东西压着,喉头干涩,任他努力张嘴,也喊不出一句话来。

他在人间行走百年多,从未有过如此难受的时候,一时以为自己还置身于始帝之战后,凤帝托付给自己的崽子被玄帝抓走,自己却无能为力的时候,干涩的双唇微微张开,正要说些什么,只觉一道甘霖濡湿了唇舌,细流入口,缓了大半的干渴。

裴朔雪大喜过望,几乎渴求地多抿了几口,这才感受到铺天盖地的苦涩席卷舌面,苦得他下意识地将入口的药吐了出来。

“苦……”裴朔雪润了喉咙,声音喑哑,但好歹有了些声音。

赵珩垂眸看着他微皱着鼻头,连眉毛也微蹙,一副嫌弃的样子,不禁低喃道:“还是这么娇气怕苦。”

他俯下身子,微贴了裴朔雪汗湿的侧脸颊,探了探温度,道:“热退了不少,等他醒了之后再喝也无妨吧。”

跪在屏风外的医师连头也不敢抬,遑论看见屏风内两人的亲密模样,他只听见赵珩的声音便连连点头道:“王爷说的是,等贵人醒了之后,再用药也无妨。”

“下去吧,你就歇在府中,若是有什么麻烦之处,还得仰仗医师。”赵珩淡淡道。

医师知道自己这是被扣下了,背后竟在瞬时发了一层冷汗,他忙点头应道:“应该的。”说完,便退了下去。

赵珩定定地瞧着被半拥起的裴朔雪怔神——汗湿的头发凝在裴朔雪的额间,苍白的脸也因室温有了一些血色,睫毛乖巧地贴在他的眼睑下,沾了药汁的嘴唇也泛着水光。

赵珩眸色微暗,慢慢低下头去,在离裴朔雪唇角还有一两寸的距离顿住,果不其然瞧见裴朔雪微微扑闪的睫毛,呼吸相闻之间,赵珩轻声道:“师尊既然醒了,为何还装睡?”

裴朔雪被看出来假寐,讪讪地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便是藏青色的床帐,裴朔雪饶是醒了,仍旧浑身热痛,瞧了垂在床帐上的香包半晌,才定过神来。

赵珩端起放在一旁的药碗,试了试温度,舀了一勺,送到裴朔雪的嘴边:“药还是温的,再放就减了药性,师尊还是先喝了。”

裴朔雪知道如今不是在蜀州,他也不是能和赵珩抱怨药苦,发些脾气的身份,便忽略了赵珩递过来的勺子,接过药碗一口闷了下去。

透心的苦涩冲击了大半的神思倦怠,迫使裴朔雪清醒了不少。

“多谢殿下的看顾,只是臣的身份,按照礼节不该睡在殿下的屋中,臣等会就命府中人过来接臣,不劳殿下挂心。”口中的苦味随着说出口的话弥漫得更开,促使裴朔雪的声调拖得长缓,配上他一副病中仍冰冷的神色,着实像极了没心肝的模样。

赵珩早就习惯他醒来后便翻脸的表现,可听着他疏离的话,内心还是忍不住涌上一股暴戾的怨气,心想是不是裴朔雪只有一直病着,一直昏昏沉沉的,才不会这般推拒自己。

“那照着裴大人所认为的礼节,裴大人早前也不该辗转在本王的身下。”赵珩勾起唇角,伸手覆在他微凉的手背上,讥讽问道:“裴大人读的圣贤书可曾教过大人如何侍奉在上位者的床榻之上?”

裴朔雪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又白了几分,他移开被赵珩拢着的手,撇过头去,云淡风轻道:“那是一次意外。”

“是意外还是我蓄谋已久,裴大人当比谁都清楚。只是……”赵珩忽地伸手捏住了裴朔雪的下巴,逼迫他看向自己的眼睛,“你对我无意,我本想着借着瞿家娶亲的事能将你困在身边片刻,事前并未想到能真的做到那种地步。”

“是你纵容了我。”赵珩眸光微闪,逼问道:“为什么?你若是想要反抗轻而易举,怎么会那么轻易地委身于我?”

“臣说了,那只是意外。”裴朔雪想起那晚赵珩的强势,隐隐约约记得自己还被弄得受不住哭了,顿时觉得羞恼万分,话里也带了些刺:“而且殿下那晚的样子,瞧着也不是我这么一个身量的人能反抗的。”

“你明明最清楚什么样子能逼我就范,那晚只要你有一点伤害自己的举动,我都不可能再动你,可你却没有反抗,为什么?”赵珩望进他清浅的琥珀色瞳孔,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想从他的眼中看出一点不舍和爱意,“你是不是也喜欢我?哪怕只是一点?”

上一篇:归虚 下一篇:职业嘴替,日入十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