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辅帝阁(76)

作者: 临安教司 阅读记录

“先生真是孝顺。”赵珩试探道:“本王只知道先生家中是经商的,不知家中几口人?”

裴朔雪心中纳罕赵珩明明是知道的,为什么要问自己这个问题,可他为了不暴露身份,还是顺从地答了:“在下家中人口简单,除了父母,还有一个小妹。”

这和赵珩在蜀州了解的一样,他一直不知道贵人是怎么顶了裴朔雪的身份来平都的,是直接上了裴朔雪的身,还是变成了裴朔雪的样子?

可不管哪种,蜀州的那个裴朔雪早已死了。

“听说先生从小身子不好,几年前落了一场水,身子反而强健起来。”赵珩继续试探:“可那毕竟是旧疾,先生又是要走仕途的人,不能不谨慎些,要不本王找几个名医帮先生看看,也好对症下药,根治先生的病。”

“殿下若是不嫌麻烦,在下没有异议。”裴朔雪倒是不怕这人间的医师能看出什么来,真正的裴朔雪寿数早就断在了十七岁,裴朔雪只是变化成了他的样子,又不是顶着他的身子,自然不怕查。

赵珩再怎么找来名医也只能看出他身体康健,顽疾尽除,就算是术士也看不出他的变化,认不出他的本相。

“先生病弱时缠。绵病榻,也未曾看过蜀州的山水,不知病好之后,可曾出去瞧瞧,本王记得镇西边树林里的风光不错,还有一条小溪汇聚到山脚,溪水中时常能捉到鱼虾。”

“倒是去过一两次。”裴朔雪斟酌着回道:“只是彼时身子尚未大好,出行总有大批奴仆跟着,不得尽兴。”

“风景倒是其次,那片树林中有一处竹舍,住着本王的一位故人,先生在蜀州说不定也是见过他的。”赵珩语气平平,却隐隐带了威压:“不知先生可认识忍冬?”

“认识……”裴朔雪终于反应过来,因为怕暴露身份,他一直减少对赵珩的接触,把他当做一个陌生来相处。

可他却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裴朔雪和赵珩在蜀州本就认识,他们是同一年的举人,即使赵珩一直不待见蜀州的裴朔雪,可他们两个人毕竟是有交集的,自己在平都的避让太过了,反而叫他起了疑心。

赵珩微微笑了,意有所指道:“我一直在等先生什么时候能认出我来,毕竟我们也曾同窗过,虽说当初本王年少轻狂,有时怠慢了先生,先生也不至于就这么短短一段时日就忘了本王,认不出当初的忍冬便是今日的赵珩了?”

裴朔雪很快找到了理由分辨,道:“在下并不是轻慢殿下,只是当初学子,如今皇子,殿下身份不同以往,在下自然不敢随意攀认,况且殿下主持这次科举,在下本该避嫌才对。”

“宋老先生是这次的主考官,先生刚入平都便漏夜前往,畅谈甚欢,倒是没有半点避嫌的意思。”赵珩轻笑一声,看着裴朔雪眼中晃过一丝不自然,知道自己终于问到了痛处。

赵珩这几日查了裴朔雪入都以来的全部行踪,发现他在入都不久便去了宋明澄的院子一趟,两人约莫谈了一个时辰的话。

宋府口风紧,具体的谈话内容赵珩并没有打听出来,为此赵珩在来之前还特意去了一趟宋府,探了探宋明澄的口风,只可惜他在这样的老狐狸口中什么都没问出来,险些还叫宋明澄套了话去。

“彼时在下还不知宋老先生是本次科举的主考官,殿下将这么一口锅扣在在下的身上,在下可是不敢认。”裴朔雪明白了赵珩的意图,回话也游刃有余起来。

“好。”赵珩并不在意他驳回了自己的话,倾身靠了过去。

一时间两人靠得极近,裴朔雪抬头便能见到赵珩的下巴,他心中陡然生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下一秒,赵珩覆上了他的手,意味深长地按压了一下。

“其实先生想走仕途,不一定只有科举这一条路。”赵珩暧。昧地将手指一根一根地插入裴朔雪的手中,和他十指相扣,对上他惊讶错愕的视线。

裴朔雪一时间没明白赵珩在说什么,可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手被赵珩整个拢在掌心中,他再迟钝也反应过来赵珩的言外之意是什么。

像是被烫到了一般,裴朔雪立马收回了手,恼道:“殿下这是什么意思!”

赵珩瞧着他变红的面皮,心中涌上竟涌上喜悦,他得寸进尺地再次伸出手,握住了裴朔雪的手腕,直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先生很像本王的一位故人,而本王一直心悦那位故人。先生若是肯,也不用受小吏晋升之苦,只要先生一句话,便能飞黄腾达。”

话说得如此露骨,饶是裴朔雪这么一个几进仕途的人都听不下去了,他辅佐过黎国三代主君,不是没有见过官场上比这更没有原则的肮脏龌龊之事,只是这样的话从赵珩口中说出,真是脏了他的耳朵也连带着嘲讽了他这个人。

赵珩才多大,不过来了平都一趟心性便折损至此,居然做找替身这样的荒唐事,更荒唐地是,这个替身还找到了他的头上,这简直是太恶心了。

“啪——”利落的一巴掌落了下去,裴朔雪才发现自己的手竟然被气得微微发抖。

赵珩的左脸登时一片通红,他却好似感受不到疼一般,舌尖自口腔内壁顶了顶被他打的一边脸颊,反而笑了起来。

“先生总有一天会求我的。”他被打了之后脸上也不见什么恼怒,眸中反而闪现着带着癫狂的光,丢下这么一句话,径直出了门。

直到外头的脚步声越来越远,裴朔雪再也听不到院中有任何动静,他紧绷着的身子才松弛下来。

他方才的拿一下是气极了呼上去的,力气用的不小,此刻手掌还发着麻,可他却没有一点心思去顾虑这个。

这一巴掌还是打得冲动了些,若是他还是赵珩的师尊,这一巴掌无可厚非,可他如今的身份做此事,免不得叫赵珩心中的疑虑更深。

可事已至此,裴朔雪也无法更改,其实更让他如鲠在喉的还是赵珩方才说的一番混账话。

他能感受到什么东西正不受控制,与他原本的计划背道而驰,从他来平都见到赵珩的那一刻起,许多不应该出现在他心中的情绪反复萌芽,这让他不仅对变了许多的赵珩感到陌生,甚至对自己也感到陌生。

这么一闹,裴朔雪再睡不着了,索性到院中走了一会,清醒清醒。

柏崇今夜不宿在院中,唐济那屋中应当只剩下他一个醉鬼,裴朔雪信步走到他门口的时候随意往那儿瞄了一眼,正瞧见唐济房门竟然大开着。

裴朔雪往里稍微探了下头,没看见唐济在屋中,可是他一时也想不起来唐济是否和自己一同回来的,便贴心地带上门,也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重新整了整思绪,回屋勉强歇下了。

谁知直至天亮,唐济都没有回来。

次日黄昏,裴朔雪正想着问问昨天一起喝酒的学子唐济去处,却见一行官兵走了进来,为首的正是统管此次科举的礼部尚书章淼——当今皇后的胞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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