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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逢她(23)

作者: 一口瘾 阅读记录

季念顿了步子,望着伞中人没上前。

两个小孩在缠着他问白垩怎么玩,小姑娘铜铃般的声音格外清脆,问着问着,不知想到什么,她又问了一嘴——哥哥,你和姐姐是夫妻吗?

雨幕如帘,谢执突然就不说话了。

他背对着她,整个人的轮廓淡淡地融在雨中,季念看不见谢执的表情,只听见他过了许久,才答道:“本该是的。”

他的声线有些细,让他说出的每一个字极尽柔和——

“可是与不是又有何重要,你们以后也会遇上一个人,无所谓她做的选择里是否有你,却希望那个选择是真的让她好的。”

啪嗒一声,一颗大大的雨珠从垂下的树枝上滑下,重重地拍在季念的伞上。

第16章 难藏

小孩子哪听得懂那些,听到一个“本该是的”,便觉得“是”,而谢执后面那些话早被雨声和小孩的吵闹声盖了过去。

谢执确实不擅长应付小孩,笑了笑,转身时,见到季念在他身后,道:“是邻镇的小孩。”

雨丝淅淅沥沥落在地上,漾出一个个水坑,季念望着他,抿抿唇。

谢执知道她听到了,只平静地道:“他们当我们是夫妻那就当吧,若说不是,回去他们告诉了父母,反而让人奇怪我们二人住在一起,把人招来。”

听来并无不妥,季念点点头:“好。”

可只季念自己知道,她一颗心被方才那句话捏得软没了形,谢执再说什么,她都会同意的。

两个小孩围着他们你追我赶地转了几圈,哗啦踩起地上的水花。

小姑娘笑嘻嘻地揭自家哥哥短:“咦,你半夜偷跑被爹爹抓住打,可是好一顿哭。”

“谁哭了!”小男孩急了急,随即带着显而易见的骄傲,“我上次说你还不信!那天我和二胖来鬼宅挖宝,本来想从屋顶翻下去的,结果看见哥哥在姐姐屋子外面站了好久好久,我就说里面住了个夫妻!”

***

金乌西坠,真是觉春楼最热闹的时辰。

苏翘坐在花雕柜台后头,眼珠子却黏在了季念身上——看着她从自己身旁绕过,顿了顿步子,没能找到什么东西似的,又慢吞吞回身去了后院,过了一会儿,再出来时却依旧茫然状四处环顾。

苏翘一个没忍住,终于叫住季念:“念念,你是在找你帷帽吗?”

“啊,对,”季念看向她,“你看到了吗?”

苏翘点点头,指指她身侧:“在你手上。”

“……”

季念垂头看了眼,发现自己找了一大圈的帷帽果然从头到尾都被她捏在手上。她默了默,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般,把帷帽戴上。

“你今日是怎么了?一整天都不对劲,昨日被雨淋坏了?”苏翘问道。

“我……”季念抿抿唇,“没有,没怎么……”

她不知应当如何形容昨日她和谢执之间发生的事,没说下去。

苏翘挑着个笑,戳穿道:“该不是和谢大公子吵架了?”

听到苏翘这么说,季念下意识看了看周围,食指放在嘴前嘘了声:“也不算是吵架。”

她也不知道算什么。

难得见季念吞吞吐吐的,吵没吵架苏翘心里反倒有了个大概,随即,她放下手中的话本和瓜子,正襟危坐,正面朝向了季念。

见她俨然一幅洗耳恭听的模样,季念叹了口气,到底把昨日发生的事同苏翘说了一遍。

说复杂也复杂,说简单也简单,能让季念翻来覆去彻夜无眠的事,放到说给旁人听的时候,竟是三两句便说完了。

苏翘听罢,皱皱眉:“念念,你是不是早先进城外那宅子前就被什么东西缠住了,也太不走运了些。从侯府那个自恋的将军开始,还有前几天那叱罗,身边一个个牛鬼蛇神都跳出来了。”

听到嘉裕侯被她说成这样,季念摇摇头笑了下。

“但反正那些个人都是小喽啰,”苏翘睨她一眼,又捏了颗瓜子放在手里剥,说道,“独独你和谢执,我到现在都没琢磨明白到底是个什么事。”

季念脸上笑容僵了瞬,无意识地抬起手,摸了摸脖子处还没好全的伤口。其实何止苏翘没明白,就连她自己到现在都还是一团乱。

“你说谢执对你,到底是怎么想的?”苏翘把点心往她面前挪了挪,“是对过去的事仍旧耿耿于怀?”

丝丝密密的刺痛袭来,季念回过神,垂下手道:“我之前也是这么想的。”

四年前是她拒绝的谢执,是她要与他分道扬镳,所以从她遇见谢执的第一面,她就知道,他该耿耿于怀。但她更知道,他的独绝刻进骨子里,不管是刺还是温存,断了却是真的断了。

可或许是昨日小孩最后随意一句,什么东西哗啦就被打破了。

那场大雨中,谢执目送两个小孩跑没了影后便进了屋,什么都没再说。他转身划过她的目光淡得像水一样,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平静至极,没有回头,就那样消失在雨幕中。

而他走之前,却还没忘记把那瓶药给她。

正想着,便见苏翘突然凑到她身边闻了闻。

苏翘一手拿着点心嚼了一口,越嚼越觉得哪儿不对劲,凑到季念这边又嗅了几下。

季念推开她的头:“作何?好歹是苏家大小姐,在外面收敛点,若是被苏太医看到了又得说你没规没矩。”

苏翘全然不放在心上:“念念,我刚刚就想问了,你这身上什么味道啊?”

季念微愣,默了默也没打算瞒,掏出袖中瓷瓶:“大抵是这药膏的气味。”

苏翘本来就是随口这么一问,但见到那瓶子,表情却变了变。她拿过瓷瓶翻转过来看了眼,问道:“你这药是从哪儿来的?”

季念:“谢执给的。”

苏翘反问:“谢执给的?”

季念疑惑地抬眼,便见苏翘嗅了几下那药瓶后说道:“我爹说年初时西域进贡了一种药,祛疤有奇效,后宫娘娘们都争着要,可惜统共只有三瓶,一瓶给了皇后娘娘,一瓶丢给太医院研制,而这最后一瓶啊——被陛下赏给了当时的朝中红人。”

季念怎会听不出苏翘口中的朝中红人是谁,她拿回苏翘手中的药:“你闻错了吧。”

“我怎么可能闻错!”苏翘喊道,“而且就算我闻错了,这底下的字可骗不了人吧,你看这瓶子底部烧了个‘御’字,和我爹之前带回家钻研的那瓶一模一样!”

谢执送药时根本没提过这些,季念盯着瓶底喃喃道:“他给我时说是成二在外头随手买的。”

苏翘耳朵尖,撇撇嘴:“念念,你说谢执这到底是关心你,还是不关心你?”

季念张张口,想说什么,又没说出来。

整个觉春楼中只有她们这处突然莫名的静,沉默中,一道带着调笑意味的声音从身后悠悠传来:“三小姐怎么不说话?”

季念心中咯噔一声,立刻回过头去。只见一人身着紫色暗纹织锦的长袍,修长的身姿在来往的客人中极为显眼,周身贵气而不失雅致,唯嘴角噙着一抹玩味的笑让他多了几分不正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