限时协议(38)

他没皮没脸地说着，“我今天就在你这儿睡。”

稀里哗啦的水声从厕所里传出来，连带着徐时泽的声音都模糊了起来。

他说，“我只有一床被子。”

“没关系。”

陆一淮应了一声，然后小声嘀咕着，“反正抱着睡就不冷了。”

徐时泽很快就出来了，他从自己的衣服里面翻找出干净的衣服递给陆一淮，让他进去洗漱。

卫生间也很窄小，转身都要注意，不然就会把旁边架子上的东西碰下来。

陆一淮第一次见着这样的地方，除了觉得这个地方破旧之外，就是对徐时泽的心痛。

难道徐时泽一直住在这个地方吗？

之前他按着徐时泽留下的地址去找的时候，那间屋子虽然算不上太大，但是也比这里的条件好上数倍不止。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徐时泽会一个人住在这样的地方。

徐时泽看着他穿着不合身的T恤出来，略带讥讽地说着，“你看见了吧，我和你们这样的少爷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陆一淮撩着头发的手一顿，“什么？”

徐时泽靠在床头上，墙上昏暗的灯光给他脸上照上一层看不清的阴影，让他原本清秀的脸庞莫名扭曲起来。

陆一淮听着他说这样的话，很是生气，脸都黑了，“你瞎说什么东西啊？！”

徐时泽像是没有看见他骤然难看的脸色一般，依旧自顾自地说着，“我和你们从来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生活在社会的最底层，为了生存疲于奔命，我知道自己如果不努力的话，将来被淘汰掉的人一定是我，但是你们不一样，你们就算是挥霍时间将来也有数不清的家产等着你们继承。”

他们隔着一张床像是隔着跨不过的鸿沟。

“你看，我们从来都不是——”

“够了！”陆一淮暴躁地打断他，“徐时泽你搞清楚，我和你交朋友与并不是因为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只是因为你是你，你是徐时泽！”

也不知道为什么，徐时泽听着陆一淮说的话，紧绷的肩膀瞬间就松了下来，强撑出来的冷漠消失殆尽。

他揉了揉胀痛的额角，对着还怒气冲冲的人说，“坐下吧。”

陆一淮被他勾出了一肚子气，又被他这么轻描淡写地放下，心里憋火的不行，“干嘛，不是你想吵架的吗！坐什么坐！”

徐时泽后退一步，“好吧，你赢了，快坐着吧，仰着看你脖子痛。”

陆一淮百般不是滋味，他带着一身水汽还有和徐时泽身上一模一样的味道，一屁股坐在徐时泽身边，把徐时泽震的向上弹了弹。

他满是怨念地说，“我高高兴兴地来找你，你说这些事情干什么？！弄得大家都挺不开心的。”

徐时泽只好再一次为伤害了陆一淮的感情而道歉。

他露出一个苦涩地笑容看着他，“你知道吗，其实我真的很嫉妒你们，就算是碌碌无为一生也有人庇护，而我就不行，我要是平庸，可能早就被赶出来了。”

陆一淮受不了他这个表情，伸手揽了揽他。

徐时泽接着说，“我的家庭很糟糕，想必你多多少少也看出来一点。我的父母不爱我，甚至是不喜欢我，他们都是普通的Beta，想要一个优秀的Alpha孩子，但是我却是和他们一样的一个普通的Beta，所以不管我再怎么优秀，他们都不会接受我。”

他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看起来分外的脆弱。

陆一淮心疼的很，他想象不到哪一个父母会这样对待自己的孩子。

“但是你现在还没有到分化的年龄，他怎么知道你就只是Beta的？”

徐时泽摇了摇头，“不会的，你看我这个体格像是Alpha吗？”

虽说二次分化和外表没什么关系，但是徐时泽这样的看起来清秀娇弱的男生要是最后真分化成了Alpha，那才真是走了大运。

相对比之下，陆一淮一进入青春期身体就开始抽条，直直地冲着一米八去，身上的肌肉也隐隐透出线条，这些除去后天锻炼的结果，很大程度上就是Alpha的基因在起作用。

再则每个婴儿出生的时候，相应的医院会依据家长的意愿对孩子进行基因确认，分辨他们会是Alpha、Beta还是Omega。

虽然这项技术还没有成熟，但是根据这么几年的市场调查来看，起码有着70%的准确性。

陆一淮猜测，以徐时泽父母这样的重A轻B的性子，极大可能是给徐时泽测过的。

“如果人真的一生下来就有罪，那我的原罪就是出身。”

徐时泽看了看自己摊开的手心，发现这些说出来其实并没有那么难受。

“他们后来生了我弟弟，索性他极大可能是Alpha，不然他们可能会连着我弟弟一起不闻不问。”

“那你怎么在住在这？”

“因为他们说家里面没有多的地方可以住了。”

徐时泽说起这个的时候还算淡然，“这里的房东阿姨很可怜我，于是租了这么个小间给我，她说等我有能力之后再慢慢偿还房租。”

陆一淮没想到居然是这样，先前看见的女人的脸在他的脑海中忽然面目可憎起来。

“她亏得还是你母亲，虎毒尚且不食子呢！她怎么能够这样？！”

徐时泽情绪激动完之后，这会倒是挺淡然的，还催着陆一淮快点上床睡觉。

陆一淮窝在被子里，呼出的气全吐在他耳边，他憋得脸红，半天才憋出一句话，“她真是太可恶了！”

徐时泽往后缩了缩，“我都不在意了你还在意干什么？”

陆一淮张了张嘴，心想你怎么可能不在意，你不在意的话干嘛打工的地方离你父母家那么近？为什么给家里面人打电话的时候还是会伤心又生气？

但是他什么都没说。

徐时泽翻了个身背对着他含含糊糊地说着，“你在这个世界上会遇到各种各样的人，你总不能都和他们计较，再说了房东阿姨就对我挺好的……”

他累了一天了，先前完全是撑着精神在和陆一淮说话，这会儿放松下来自然闭上眼睛就睡了过去。

陆一淮倒是睡不着了，在床上翻来覆去的脑子里面全是幼小的徐时泽饱受欺负无人诉说的场景。

徐时泽一个翻身把他压住，嘴里嘟嘟囔囔的，“别乱动，快点睡了……”

窗外的小雨稀里哗啦地下着，风雨拍打窗户的声音似乎是透过遥远的时间传到的现在。

陆一淮动了动自己僵硬的腿脚，看着资料上写着的从七年前开始徐家父母就过上了富足的生活，还搬了一次家，连他们的小儿子高中也上的事私立中学。

他伸手在桌上敲了敲，这很不寻常。

据他所知，徐家父母只是普通的工人，他们家的房子都是攒了大半辈子的钱买下来的，但是之后却又全款买了一套地段好的学区房。

他们的钱哪来的？

而且这个时间太过巧合了，这正是他们高中毕业之后的那一年，也就是徐时泽出事的那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