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泅渡(27)

作者: 兔七哥 阅读记录

宋九原听到门口的动静,瞬间欣喜起来,但他闭着眼睛没动。

他听到关廿走近在他身边停下,却半晌没有动静。

宋九原心下疑惑,有点沉不住气微微睁开眼睛,接着就被眼前离得极近的手指吓了一跳!

“水……”关廿话没说完,宋九原额前发丝上的水滴就落进眼睛里。

宋九原嘴唇微张,条件反射的闭了闭进水的那只眼睛,另一只眼睛失焦的迷离了一秒。

这实打实的算是一个Wink了,只是他自己没有意识到。

关廿直起身,把手里的纸袋递给他:“吃了。”

宋九原直起身子,揉了揉眼睛:“你……是去给我拿吃的了啊?”

“嗯。”关廿走到床边整理凌乱的床铺。

宋九原有些尴尬,却也控制不住的开心:“哥,你怎么想去看我了啊……我还以为你不想理我呢。”

关廿手上动作顿了一下,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

宋九原:“……”

这……是确实不想理自己的意思吗?

他慢吞吞坐上沙发,打开纸袋发现还是三明治,还有一包米稀。

“哥,谢谢你啊。”不管关廿到底烦还是不烦他,宋九原都该谢谢人家。

“我要去机舱,你……”关廿转过来看着他,说的话意味不明。

宋九原立刻会意,他拿着袋子站起来:“哦,那我……回去了,昨晚给你添麻烦了。”

关廿皱眉:“你房间有开水?”

“没有…”宋九原眨眨眼,船这么晃是没办法使用热水壶的。

关廿走过来,也许是多年船上生活的缘故,摇来摇去的情况下他的步伐依然很稳,丝毫不显狼狈。

关廿从抽屉里取出一个杯子放进宋九原手里,指了指墙边的饮水机:“用这个冲。”

宋九原怔忡的看着关廿,他真的不懂这人了,他的每句话宋九原都猜不出里面包含着怎样的情绪,他的言与行总有一种割裂感,但宋九原不知道其中的根源。

关廿打开衣柜,取出干净的白色连体工装就要出门。

“哥!”宋九原赶紧出声:“你要走了?”

关廿转头看他,像是想到什么:“你自己可以吗?”

“……”

船体一个剧烈的颠簸,关廿扶了下门,宋九原则踉跄了一下,膝盖磕在沙发扶手上。

他尴尬的笑笑:“我还是回去吧,有三明治就可以了,我现在不饿。”

关廿不悦的看了他两秒,返回来拿过他手里的杯子和米稀,用热水冲了半杯黏稠的糊状物。

他把杯子放进升降桌的凹槽防止杯子滑动:“待会儿喝了再走,三明治可以不吃。”

宋九原这种情况可以尽量吃些好消化的,船一时半会儿不会停止晃动,他还有的受。

宋九原坐回沙发,莫名的有点委屈,心一堵得慌胃里就往上翻涌,他低下头调整着呼吸和心情,委屈什么呢,人家已经足够的纡尊降贵了……

关廿看他低头难受的样子,没忍住“啧”了一声。

宋九原终于被这一声伤到了。他慢慢抬头,因吐意的折磨眼圈发红还带着水汽:“你,是不是……烦我啊……”

宋九原声音有点变调,这句话问的飘忽而又压抑。

关廿回视宋九原,面露不解。

宋九原低下头,没什么底气的控诉:“你这些天一直不理我……”

关廿看着这个可怜巴巴的家伙,忽然觉得生气,在他还没明白为什么生气的时候,话已经脱口而出:“那你为什么不去跑步?”

随后两人都愣了一下。关廿没想到,原来、那天早上的不开心并没有因为不接触宋九原而消失,反而在此刻突然更强烈的冒出来。

他拧着眉头,分析不出这种心情产生的原理,于是干脆朝外走去──

宋九原是个麻烦精,属于比较棘手的人际关系,他搞不来的,算了吧!

看着关廿质问完自己转身就走,宋九原还有点反应不过来。

所以……关廿的冷淡是因为自己的失约,一直在赌气?

这他妈……小朋友吗?

几秒钟的不可置信之后,宋九原忽然笑起来。

原来如此!

这时的关廿在宋九原心中有了初步的性格评估结果:

孤僻,气性大,还是个幼稚鬼……

生活区大楼之外黑云压顶,台风距离他们的船舶只有150海里,中心风力18级,拍打在船身的浪高达十四米。

全船除了宋九原皆是一脸凝重。

八点半,白靖接手操舵,大副擦了擦额角细汗:“船长,感觉动力有点跟不上啊!”

白靖看了一眼罗经数据,娴熟的把定航向。片刻后,他眯缝了一下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抓起对讲机:“主机怎么回事?!老轨,你他妈干什么吃的!”

对面沉默了一瞬,响起二管的声音:“船长,关老轨在检查了……”

“让他快点!老子他妈的一个波峰都……”白靖话没说完,对面关廿不耐烦的回了句:“闭嘴。”

差点没把白船长噎死……

二管识趣的关掉对讲机,跟在关廿身后紧张的等待着。

就在刚刚,设备出现了一些异常,辅机有两台不能单机航行、车钟出现没有声光信号,同时造水机造水量偏低等。

机器不能启动,这种紧急关头机器出问题是很危险的。

之前大管已经尝试过延长在启动位置的停留时间和加大供油量,都无济于事。

关廿看到主机控制系统图上“stopSOL.V”LED指示灯一直亮着,主机各项参数正常,也没有SHUTDOWN信号,心中猜测应该是主机供油出了问题。

他正在分析脑海中复杂的控制图,这时候白靖来问罪他当然烦。

好在关廿思路清晰,片刻后,他将25号阀的控制端空气管拆掉,并将接头处闷死,顺利启动了主机……

旁边的大管几人都看蒙了,根本不知道他是如何判断出问题出在哪里的。

风力越来越强,海浪的咆哮声让人头皮发麻,挟裹着雨水和飓风摧残着船体。巨轮此时在狂风恶浪之下,犹如蝼蚁般渺小而可怜。

白靖感受到发动机的力量,慢慢勾起唇角:“操你奶奶了戈壁的阿萨尼!大爷今天就陪你玩玩!”

大副几人见状都松了口气,他们不怕白船长骂人,就怕他黑着脸不说话,白靖的脾气大家都习惯了并且理解。

因为伟大的船长都是孤独的。船上本来就是个半独立的封闭世界,而航海又是那么危险,好的船长绝不能是老好人,果决、心计、圆滑、残忍,必须一应俱全。

航海是件孤独的事情,而他又是船上最孤独的那个人,所以那些粗鲁暴躁,也算是另一种排解。

关廿一刻不停的盯着集控室所有数据和指示,不时的检查机舱里的设备,根据速度和船舶摇晃幅度及时调整着不敢懈怠。

他们的船不算很老,但也有几年了,难保不会在恶劣海况中出点故障。

他留下大管跟他一起值守,让其他人回去休息一下,大家的脸色都不太好,轮机部的高级海员平时不常值夜班,这样心情紧张,加上船晃的熬上一夜不免有些吃不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