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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会吧,你没有竹马吗(222)

作者: 是笙 阅读记录

不过效果是很好的。确实很舒服,时舒一度觉得自己四肢浸入了温热微烫的水里,水流轻轻拍打他的神经,那些粘附的焦虑与不安被很温柔地拂下、消失在漩涡深处。他睡得前所未有的沉,挨着梁径,呼吸都比任何时候清晰、有规律。久违的一场深度睡眠,时舒整整睡了十五小时,第二天傍晚醒来的时候,梁径已经被梁老爷子叫走了,不然他就会看到梁径像是端详作品一样的满意眼神——这是他独制的秘方,他决定以后多多益善。

出发去杜塞尔多夫的前一天,时舒和梁径约了医院复查。

吴爷早早地等在医院。

六月的第一周,气温上升。只是天气依旧变幻莫测。上午就变了两次天。

医生给的建议是,如果想尽早,那再过一周可以拆石膏,但之后两三个月不可以大幅度使劲、搬运重物。肋骨恢复得很好,和右手一样,也需要两三个月的保养。

吴爷谨慎记下,转身就出去汇报给梁老爷子。梁径看着低头写说明的医生,忽然伸出左手推了下手边一个摆放消毒器具的桌子。

桌子被他推得移出七八厘米,时舒和医生都一脸莫名其妙地看向他。

梁径神色如常,看着医生,淡淡道:“这个力气可以用吗?”

几乎下秒,时舒脸就红得不成样子。他太了解他了,只是不够及时,他就应该在梁径伸手、或者开口的时候,把人敲晕!

医生不明所以,但还是认真思考了下回答梁径:“这个没问题。”

时舒咬牙切齿:“梁径!”

梁径抬头对他笑,语气无辜:“问问嘛。”

医院回来的路上,梁径给丁雪打了电话,大致说了情况,转头,就看时舒慢慢将车停靠在一家药店旁。

他愣了下,“怎么了?”语气没什么异常,眉头却一下拧起,眼睛盯着时舒。

时舒好笑,停稳后说:“没事,我配点药。杜塞那边事情还挺多的,万一又失眠,我得保证自己起码能睡一会吧。等我五分钟就好了。”

电话里,丁雪也听到了什么,她问梁径:“小舒怎么了?失眠?”

“妈,待会说。”梁径挂了电话,跟着一起下车,追问:“什么叫‘万一又失眠’?”

时舒好笑:“就是万一——以防万一懂不懂。”

推开门,和店员打了招呼,时舒就去拿了药。

药店也有比较专业的咨询医生,结账的时候医生问了问他最近的睡眠状况和食欲,“压力来自什么地方?最近有让你焦虑或者不安的事吗?”

医生问完,梁径也转头看着时舒,表情很严肃。

时舒点点头:“是的,最近有个比赛......”

医生不置可否,又问了句:“比赛刚开始吗?”

这回换时舒愣了下,“不是......好久了......”

医生抬起头,透过镜片看向时舒:“那应该还有其他原因。”

时舒看着药盒,虽然心底因为医生的话有些茫然,但还是说:“可能最近比赛结果快出了......”他说这话也是安慰梁径。梁径站他身边,他觉得梁径比他还要紧张。

医生没再说什么,最后叮嘱多吃水果蔬菜、多运动、多晒晒太阳。

回到车上,梁径说:“我们去医院找更专业的好不好?”

时舒正在看药盒上的服用说明,闻言笑:“真没事。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几天做梦都在闯关。”

明亮的太阳光从云层后照射出来,耳边有轻微的风声,树影落在车前窗上,薄薄的日光跟着一起晃动。

还想说什么,丁雪电话又打了进来,问时舒到底怎么了。梁径叹了口气,说他最近比赛压力大,有点失眠。母子两个电话里聊了聊,时舒一边听一边笑了下,慢慢把车开了出去。

这一趟去德国,他要待十天左右。前五天配合主办方进行入围作品采访。这里面就包含创意展示、团队主创介绍、现场志愿招募试玩各方面,过程还是很繁琐的。后面五天,奖项一一颁布,这期间还有一件最隆重的事,就是万众瞩目的NEXT下半年游戏发布会。届时,全球的游戏玩家都会汇聚到杜塞,热闹非凡。

获奖结果莱维在到达杜塞第一晚就和他们说了——“最佳新人奖”。

不算特别意外,毕竟最后获得这个奖的,有二十多个作品,设计者大都是在校学生。但还是很值得庆祝的,当晚他们就出去吃了一顿。

旅途劳顿,到达后又跟着主办方签署各种材料,等时舒他们一行吃饱喝足回到旅馆,脑袋都要点地了。这一趟他和怀斯住一屋,一个很热情的意大利小伙。

怀斯进门就直奔床,倒头呼呼大睡。

时舒坐下来给梁径发了信息,撑着洗好澡才睡。他没有失眠,头一沾枕头就整个人事不知了。那边没等到“晚安”回复的梁径,还在担心他会不会失眠,可是等到凌晨一点多,小猪崽的“晚安”也没发过来,上一条消息是说自己快要累瘫,于是,梁径才慢慢放心,时舒是真的累得睡着了。

凌晨三点零五分,时舒忽然醒了过来。

耳边是同学呼呼的鼾声,他盯着天花板,脑子清明的几分钟里,心底又是无来由的焦虑。

明明已经得知获奖结果,还有什么可焦虑的呢。

空气里有木质家具的陈旧气味,还有床单被罩的干燥气息。隔音效果很好,估计因为这家酒店之前举办过电竞比赛,隔音方面的材料用得很足。

怀斯翻了个声,鼾声倏地静下。

前所未有的安静。

时舒闭上眼,努力使自己睡过去。但酒精迷醉的作用已经消退,他觉得自己好像站在一处很高很高的地方,有寒冷的风从自己额前拂过。

风......

时舒下意识抬手,摸了摸额头。

之后半个多小时,那种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强烈到迫使他从床上坐了起来。

坐起来抱着膝盖的时候,情绪上的波动才稍稍平和。就这样,第一晚,他坐到了早上。睡眠说不上好还是不好,毕竟坐着的那四个小时,他也迷迷糊糊打了个盹。

第二晚开始,时舒渐渐意识到问题的严重。睡眠好像变成一场酷刑,他几乎坐立难安。有限的药物作用下,也只能保证在药效的三四个小时里睡一睡。不过他暂时没有告诉梁径,手机上还是到点和梁径说“晚安”。

第五天,忙碌的采访告一段落,他把自己关在酒店,躺了一天。

睡眠在这一天里时断时续,临近傍晚,外面下了入夏以来第一场雨。

倾盆大雨。淅沥雨声混杂入梦,时舒感觉自己的双脚仿佛踩在泥泞道路上,寸步难行。

怀斯早上出门没有关好窗户,一阵大风,狂风裹挟雨丝,带着玻璃狠狠撞上墙,发出一阵剧烈响动。

时舒睁开眼,醒来的一瞬间,他感觉自己是从山巅坠落的。

风声、泥土、山峰——时舒呆呆望着天花板,陡然间明白这些时日的焦虑从何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