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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会吧,你没有竹马吗(268)

作者: 是笙 阅读记录

创业的艰难或许锻炼了时舒的心性,但感情方面的纯粹,使得他身上还是时不时显露出理想主义的天真。

他一直被梁径呵护着。

以至于这么多年下来,十八岁那年直面的恶意,已经在他的脑海如海水般退去。

很快,警察到了。

一个多小时后,发现是家贼。且人就在江州。

晚上十点,梁家一众叔伯“齐聚”老宅。

吴爷是最后一个到的,得到消息后犹豫了好半天,不过临走还是没敢把这件事告诉老爷子——听说画都没了,吓得他一头冷汗,打算等事情有了结果再回去轻描淡写地提一提、或者不提。

只是他实在生气,前脚刚踏进,就怒不可遏地开口训斥:“这是人干的事?畜生!”

“老爷子还没死呢!”

“搬成什么样了?!”

“要不说家贼难防!家贼难防!”

那会,梁径坐在首位,神色如常,任他骂了足足一分多钟。

梁培率先发声。

他一直就不会说话。这些年伸手伸惯了。梁坤车祸之前那场饭局,也是他狗改不了吃屎,口出狂言。

“你算什么东西?!”

“滚!”

说着,梁培扭头朝吴爷啐了一口。

吴爷脸色铁青,指着梁培:“你!你这个——”

“要是老爷子今天在这……”

“老爷子在怎么了?我是谁?你配吗?!”

“你——”

楼下吵得鸡飞狗跳。

楼上,时舒在群里文字直播。

闻京:“要我说,报警了就该抓起来。废什么话。”

时舒:“没有。来了都说一家人,还说暂时借的,已经让司机回去拿了。”

方安虞:“离谱。”

原曦:“现在呢?”

时舒侧耳听了听,发现还是吴爷和梁培在对骂,便在群里汇报:“开始骂第二轮了……爷爷还不知道。”

闻京:“肯定不能让知道,不然气过去怎么办——呸。”

突然,楼下传来一声极响的瓷盏破碎声!

梁培厉声:“梁径!”

听到梁径的名字,时舒一个激灵爬下床、凑到门边。

只是之后梁径说话的声音太低,他一个字都没听清。

犹豫半秒,时舒悄悄拧开房间门,蹑手蹑脚往楼梯口蹲去。

楼下,静得仿佛来了什么吃人怪物把所有人都吃了。

隔着一段段栏杆,时舒往下探头。

明亮光线里,梁家一众叔伯面面相觑。

梁径背朝楼梯站着,似笑非笑的语气:“做个笔录而已。”

“又不是让你去坐牢。”

光线落在他的肩背,阴影也随之落下。

一瞬间,好像能看到如梁老爷子那般沉严的威势。

他话音落下,堂屋顷刻寂静。

外边草坪上,夏虫鼓噪不休。

时舒蹲在楼梯边,往群里飞快打字:“梁径让他几个偷东西的堂叔去公安局做笔录。”

顿了顿,他揣摩了下梁径后半句的意思,又往群里说:“不去就威胁他们,要让他们坐牢。”

闻京秒回:“就应该这样。扯什么‘一家人’。偷就是偷。”

方安虞:“不会去的——会不会打起来啊?”

闻京:“我去看看。”

原曦:“别去。警察都在呢。打不起来。”

时舒:“对。”

楼下,这么安静了一会,梁培移开脸对着众人笑:“这小子,没大没小。”

浑不在意的语气,好像梁径在说什么玩笑话。而对他这个长辈来说,小辈的玩笑话,是用不着当真的。

说完,他一把拽起梁圹,“愣着干什么!走啊!”

说着,又大声招呼其他垂头丧脑的叔伯和他一起走。

梁径站在原地。

他环视一圈,语气十分平静:“我看谁敢出这个门一步。”

吴爷也不想闹得太僵。

在他看来,算家丑。

“小梁,等画回来,就算了……”他低声道,一张老脸万分疲惫。

梁径没看他,继续道:“你们这些人。”

“蛀虫一样,一年又一年。”

“我有时候真的很不明白爷爷。”

“难道他看着你们这一个个面孔,不会觉得恶心吗?”

梁径语气平静。

好像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

身后,梁家一众叔伯,面色难看到极点。

他慢慢转过身。

从时舒的角度,只能看到梁径轮廓凌厉的侧脸。

头顶,雪白的灯光落在他黑沉的眉眼。

梁径视线一一扫过众人。

再次开口,他的语气不是冰冷可以形容了,几乎就是冷酷。

“后来我渐渐明白。”

“可能他不是在看你们,他看的,是过往的那些岁月。”

说着,梁径低下头,轻轻转了转左手的戒指,语气极淡:“可是——”

“我不需要这些。”

“家族荣光、宗祠绵延,我通通都不需要。”

吴爷惨白着脸,原地踌躇几秒,朝角落走去,拿起手机打了个电话。

梁培皱眉,死死盯着梁径。

好像突然之间,他就不认识梁径了。

梁径也变得完完全全的陌生。

陌生到近乎恐怖。

梁培的面色,从一开始的愤怒、好笑,转向严肃冷凝。

他开始变得像个“长辈”。

“梁径,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

梁径没理他,思索一般的语气,继续慢慢道。

“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份上,我们也敞开天窗说明白。”

吴爷刚放下手机,听到这句,意识到什么,低喝:“小梁!”

梁径恍若未闻,他依旧轻轻转着戒指。

过了会,他抬起头,朝屋外望去。

初夏月色温柔如水。

高墙外,隐隐的哀乐响起,呜呜咽咽。

“国内的所有公司,下个月开始,就和在场的各位没有一点关系了。”

“国外的,我会委托律师,一一裁决。”

“争取一年内和各位撇清关系。”

“另外,这个宅子里,除了那两幅画,其余的,各位也别还回来了。”

“留个念想吧。”

“这里,最迟明年,我会全部推倒。”

“包括最后面那间宗祠。”

话音落下。

一片死寂。

时舒呆在楼梯上,看着梁径淡淡述说的面容,也有点被震慑到。

他知道梁径疯起来不是人,也不把人当人。

但今天这个场面,属实有些出乎意料。

——当然,对他而言,是“出乎意料”,对楼下的“各位”来说,简直就是天塌了。

他们寄生在这棵根深叶茂的树上太久,早就忘了如何下地走路。

梁培和梁圹对视一眼。

没人再继续往外走。

过了会,一个个都坐回了原位,一声不吭。

时舒盯着梁径发了会愣,直到手机震了震。

这声轻微震动对其他陷入巨大震惊的人来说,根本察觉不了。

只是梁径始终有一根弦在楼上,这会,他余光看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