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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会吧,你没有竹马吗(317)

作者: 是笙 阅读记录

慢慢地,时舒也变得不爱说话。吃完药抱着小乖倒头就睡。

似乎在手术来临之前,他只想保持这种稀里糊涂的状态。什么也不用想,毕竟也想不了。

可要是醒来没看到梁径,心情会格外差。

也不是说发脾气,只是情绪低落。有两次醒来天都黑了,乌漆嘛黑的房间里,小乖也不见踪影。他一个人慢慢坐起来,头晕目眩,大脑空白的几秒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哪里,或者应该去做什么。好像身处浓雾之中,茫然无措,接着便是恐惧和不安。

病痛带来的最大影响,大概是心理层面的脆弱和无助。

这个时候,可以独自承受就重新躺下去,幸运的话会再次睡过去,要是睡不着,时舒会蒙着眼睛哭,哭累了也会睡着。不是真的想哭,就是不由自主。压抑、孤独、害怕、焦虑、烦闷,哪一样在药物的加持下都能轻易将他捆绑,于是眼泪就赶着来了。

后来有一次,时舒醒来梁径也不在身边。

小乖倒是很安静地坐在飘窗观赏江州雪景,注意到身后动静,转过头温柔地冲他“喵”了一声。时舒两手捂着额头,感觉很不舒服。有点想吐,又有些胸闷。推开房门出去找梁径的时候,小乖乖巧地跟在他身边,轻手轻脚的样子,频频仰头望他,似乎感受到了时舒心底强烈的不安。

只是时舒忘记了梁径去公司前和他说的话。起来也压根没注意枕边的字条。家里怎么都找不到人,准备打电话的时候,又想不起手机在哪里。

这段时间一直有梁径陪着,和方安虞闻京和原曦的联系,也是通过梁径。而除了极其偶尔的和工作室的一些沟通,手机他是一点用不着。久而久之,一旦想起来,梁径都要花些功夫给他仔细找找。

好一会,时舒就这么茫然地站在客厅中央。

记忆被药物涂抹,整个人都有点恍惚。仿佛站在裂开的地表,满目疮痍,死气沉沉。

窗外天都黑了。冬季昼短夜长,手机不在身边,也不知道几点了。但印象里,时舒感觉自己好像是吃过晚饭的……是今天吃的吗?

记忆错乱的感觉太恐怖了。

时舒手脚冰凉,跑回房间,随手拿了件羽绒外套,准备去梁径公司找他。

肯定是去公司了。他记得前几次也是这样,公司有事提前和他说了。只是没等他醒来,梁径就回来了。可是这次为什么一点印象没有……难道没说?没说的话,梁径又去哪了?不可能不和他说的……

越想越混乱。

时舒甚至怀疑自己在做梦。可是周遭的一切太逼真了,逼真到令人窒息。

为了不让自己这么原地打转、六神无主,时舒打断思路,抱上小乖就奔出了家门。

他甚至慌到没有下楼去找舒茗和丁雪。脑子里的记忆线东一条、西一条,穿插交错,彼此间相似度又极高,等时舒心神不宁地走到冰天雪地的街上,一下又被冻得后知后觉:钥匙没带、手机没带、现金也没带。

所幸,他还记得路。

小乖被他抱怀里,一声不响。似乎知道时舒内心濒临崩溃。它十分乖巧地待在时舒怀里,不吵也不闹,偶尔探头用温暖的脑袋蹭蹭时舒冰冷的脖颈。

走到一半,时舒又莫名想回去。但没两步,又慢慢想起自己忘带钥匙。

就这样稀里糊涂的、乱七八糟的,他朝梁径公司慢慢走去。

刚跨完年,还有一个月就过农历新年了。

江州年终那场雪一直下到了新的一年。这会积雪还没化,昏暗路灯下,露出坚硬又浑浊的冰冷质地。

时舒不知道的是,他离家之后一个小时,梁径就到家了。

除了人和猫不在,其他都在。

房间空荡荡,枕边的字条没有动过的迹象。应该醒来就慌里慌张决定做什么了。

确实有出门的痕迹,但钥匙还在家里。

处处不合理,但是对药物作用下刚睡醒的时舒来说,又显而易见的合理。

几分钟的死寂里,梁径站在之前时舒站的同样的位置,一度觉得自己好像又回到了那天省人医的楼梯口。

时舒躺在下面。无知无觉。他就这么往下看着,浑身血液都凝固。

在问了舒茗和丁雪后,梁径直接去物业调取了监控。

半个多小时后,刚准备联系庄叔继续调取沿途路段的监控时,庄叔电话先一步打了来,说人到公司了,带着猫一起到的。

梁径转身就走。

他这个样子,脸色阴沉得近乎恐怖。

丁雪有些担心,拉了一把,说,到了好好说,不要吓时舒。

一旁的舒茗尽管担忧,但终究没说什么。某种程度,她理解此刻的梁径。

梁径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一路开车回到公司的。

这一路在眼前飞驰而过。心底冒出很多想法。带着怒意的、恶劣至极的、甚至是有些恨的。

这两个月,他在这个人身上尝到了太多极端的情绪。梁径觉得自己没疯一定是老天知道,后面还有数不清的、更让他发疯的事等着他。

只是当他推开办公室门,看到一手搂着小乖、一手捏着叉子吃蜂蜜蛋糕、面色红润的时舒,都有些怔愣。

时舒被他推门动静吓了一跳,抬起头也愣愣朝他瞧。

小乖有些讨厌,窝时舒怀里刚打的盹“轰”地烟消云散,这会瞧梁径的眼睛都斜的。

时舒知道自己应该解释一下。

他很快地说:“我睡太久了。醒过来有点害怕,就来找你。我没事。走过来的。出了好多汗,现在没有不舒服了。”

说的确实是实话。

这一路走到后半段,刚醒来那会强烈的药物副作用,随着满头的大汗一点点挥发。

天寒地冻里,时舒愈加觉得头脑清醒、精神都好了不少。

他继续说着:“本来以为会走好久,但走起来一点都不觉得……”

梁径站门边没动,目光牢牢锁着他,喜怒都不是那么明显了,神情上甚至有些无动于衷的漠然。

时舒声音低下去。

“下次能不能和医生说下,减一点药。真的很难受,我都记忆错乱了……梁径——”

“咔哒”一声轻响。

梁径反手锁住身后的门。

然后脱了身上的又重又沉的黑色大衣外套扔到一旁的椅背上。

他一边挽起两边袖口,一边朝时舒走去。

时舒看着他,没动,眉眼低垂,也不说话。

他知道梁径现在应该听不进任何。估计是气疯了。

又是“嗒”的一记抛掷。

梁径解下腕表随手扔在沙发,然后一把狠力抽了领带,一圈圈缠在手里,抬眼对时舒开口:“进去。”

他是让时舒进里面的休息室。

时舒手里还握着沾着蛋糕的叉子,有点紧张的时候,忽然莫名其妙地想,叉子插不死人的吧……

“我不。”

时舒放下叉子,抱紧小乖。

小乖接收到信号,扭头就冲梁径龇牙。

之后两人爆发了有史以来最厉害的一次争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