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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陷情(66)

说完,一整杯烧酒,江川尧几乎一口气干了。

他坐得笔挺,目光纹丝不动。仰头喝酒时,有一种说不出的冷厉。

旁边邹瑞泽忽的叹气,有些话想说又吞回肚子里。

他娘的……

江川尧这般爽利,大熊也不退缩,给自己也倒了一整杯,一口闷。

夜风拂面,带点凉意。白芒往后靠向椅背,拿出手机,低头玩起了微信小游戏。

这些酒跟她无关,他们的事也跟她无关。她觉得自己像是一缕风,无意路过却被他们的酒气熏染。

大熊突然痛哭流泪,摸了摸脸,他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江川尧……这些年,我谢谢你的厚待!”

“刚刚对不住……是我没有分寸了!”

“我就是难过……我和周哥是认识最早的人……结果我也是最早离开的那个……不,周哥才是离开最早。”

一个巴掌重重的甩在自己脸上。

“对不起!我这个人就这样,扶不起来了。”

方子欣看得眼皮直跳。这抓马的话!

大熊舔舔嘴巴,直面他们说:“江川尧,我有个不情之请……周哥有个亲弟叫周樾,他是今年高考黑马,716分,全省第二,带带那个孩子……他一定能起来,他以后能成为像你们这样的人,像你们一样……一样的人!”

不会像他们这样,拧巴,扭曲,龃龉。

可以像他们那样,光鲜、顺畅,明亮。连看人的眼神都一样,平顺又不平等。

“噗通!”——

大熊说完话,人和椅子往下倒,摔在了地上。

他已经爬不起来。

詹宇和李波连忙将摔下桌的大熊拉起,大熊却趴在地上嗷嗷大哭,。哭命运对他的残忍,哭命运的不公平。

白芒收起了手机,气息安静,整个人变得沉静。

突然沉寂的夜。

周樾名字就如此这般突然被提起,落在她耳畔,来回萦绕。她无比确认,大熊说的周樾就是她认识的周樾。今年高考只有一个716分,也只有一个叫周樾的男孩。

“像我一样……”像是听到极其好笑的话,江川尧眼底闪过嘲弄,微微合拢嘴角,他冷不丁看向白芒,眼底写上不知名的疑惑。

“你想成为我这样的人吗?”他问她。

成为我这样的人。

来到我的世界。

他会清晰深入地告诉她,他是什么样的人,他的世界是什么的样子。

前面一整杯烧酒猛烈下肚,江川尧清隽的眼睛染上了一层水光,纯一不杂,比山间的清泉还明亮透澈。

干干净净的神色里,又有一股几乎清醒的残酷。

江川尧喝了酒都能保持清醒,白芒滴酒未沾,更是清醒无比,她摇摇头。

继而回了他两句话。

“你喝多了。”

“我不想。”

手腕突然被抓住。

白芒下意识看向江川尧,然后,他已经抓起她的手。

那一截男性感极强的手腕,青筋凸显,比她还白。

第四十三章 夏夜猎手

江川尧不仅抓住她的手,还将她往他那边一带。

如此唐突……

随着方子欣一声仓皇的大喊,白芒侧头,一个摇摇晃晃的男人,滑了一个趔趄,伸手撑在她的左侧,稳定身子。

突然男人弯腰,“哕”了一声,伏在她的身前呕吐起来。

措手不及的一下,像是电影的急遽转场,冲散了桌上氛围里,对立的情绪。

幸好前面江川尧拉她一把,她避开了。

可怜……坐在她旁边的丁龙泽。

他前面一直将腿搭在她的椅子下面的横条上,一踩一踩很乐哉;结果“插曲”来得太快,丁龙泽完全来不及将腿扯下来。

对方的呕吐物,一半都落在他的小腿,沿着他光滑小腿,一路往下滑,滴滴哒哒……

丁龙泽只穿一条运动裤衩,脚上蹬着昨天才从方玉环赖到手的限量版跑鞋。

画面静止半秒,丁龙泽疯了,随着一道仰天长啸,他站在地上蹦跳抽搐两下,像是什么脏东西附体,面部扭曲,哇哇大叫。

“日了日了!”

丁龙泽龇牙咧嘴,一时半会情绪爆发又毫无办法,只能立在原地,自我嫌弃到极点。

不好意思。方子欣含在嘴里的一口啤酒跟着喷出来。

“姐——”

方子欣第一反应,伸出一只手挡了挡:“你别急啊,别把脏东西甩在我们这,我让老板给你拿水冲一冲。”

白芒看了一眼还趴在地上呕吐的瘦条男人——

再看不远处,另一家夜宵摊上,坐成一桌的老油子,他们吃着烤串,看戏似的望向她这一边。

目光油腻,充满挑衅。

那里面的其中一个,白芒认识,詹宇他们也认识,就是那天被她用灭火器喷全身的张天雄。

那天网吧里,只有张天雄一個恶货,现在是恶货成群。

他们点着烟,夹着凌晨夜风的一记粗劣嗓音,故意找碴儿,寻衅地喊过来:“小骚货,刚刚是还给你的!”

白芒眯着眼,瞥瞅趴在她底下瘦皮狗似的男人。

“……对不起对不起!他们让我来这里,给我一千块。”趴在地上的男人,双手合十,夸张又猥琐地卖惨,然后连滚带爬地回到了张天雄那一桌。

如果前面只是恶心,得知丁龙泽被喷一脚的污秽是他人恶意寻事,方子欣怒了!

“他骂的是谁?”方子欣问她们。

“……应该是我。”白芒认了下来。

“傻逼玩意!”方子欣拍桌而立。

老弟被喷,妹子被侮,方子欣实在忍不下这口气。但是对方明显人多势众,而且个个大汉。他们也是仗着这一点,才敢当众作怪。

这个社会,每一刻都在变化,就像夜晚的繁星,仰头眨眼之间,斗转星移。

一眼炫耀,一眼消逝。

第一个上场是大熊,气势凌人地来到张天雄那一桌,二话不说,掀翻了他们的桌子。

大熊被他们按住。

詹宇李波他们上去了。

今晚他们都喝了不少酒,可能干不过他们。

邹瑞泽本是外人,看不下去,提着一把椅子也上去了。

“你们先回去。”江川尧抻了抻腿,安排她们。

“走个屁!”方子欣呲牙,摩拳擦掌。

大萌抓住了方子欣,不准她闹事。

莫名成为最惨受害者的丁龙泽,又怎能坐着看戏,从桌上抄起了一瓶没开的啤酒。

越是年轻,越是什么都不计较的年纪,身体有着肆意碰撞的意气和不知何时升起的情感,像是从杂草丛生的破败厂房里吹出来的燥热劲风。

狂妄,热烈,不甘,野蛮。

白芒扳过丁龙泽的手臂,将他的啤酒瓶抽走,说:“拿这个容易伤了自己。”

要打,就赤手空拳。占不了便宜也输不了太多。

江川尧没有起身的意思,路灯斜在他身上,显得他微扬的脖颈白皙修长,神色温凉。

他站起身离开——

大萌提心吊胆,紧紧抓住方子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