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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朝余孽只想卖烧烤(106)

香案摆好了。

一共有两把椅子,三个空白的牌位。

楚溪客和钟离东曦跪在蒲团上,给自己的父母和钟离东曦的母亲上了香,又接过茶盏,敬给姜纾。

“阿翁……”

姜纾笑着摆摆手:“别叫阿翁了,按辈分,你该叫我舅舅。”

鹿攸宁的母亲出自姜氏,他和鹿攸宁是嫡亲的表姐弟。

楚溪客却摇了摇头,说:“不,我不要叫‘舅舅’。今日刚好当着长辈们的面,我要正式改口,以后我就是您的孩子了,请喝茶,爹爹。”

一声“爹爹”让姜纾红了眼圈。

他想推辞的,然而看着楚溪客乌黑的眸子,又舍不得。

“楚溪客”这个名字是他取的,这个小娃娃是他一口水一口饭喂大的,他人生中最跌宕起伏的十五年是他陪着他一起度过的。

都说是他救了楚溪客,他却觉得是楚溪客救了他。当年,若非有那个小娃娃要照顾,他能不能坚强地活下去都不一定。

“爹爹,请喝茶。”楚溪客执着地举着杯盏。

贺兰贵妃哽咽道:“阿纾,你就接了吧,先帝与攸宁妹妹泉下有知,没有不同意的。”

贺兰康逼退眼底的湿意,拍了拍姜纾的手。

姜纾这才哑声应了句:“好。”

楚溪客一下子哭了出来,是高兴的那种。钟离东曦捏捏他的手,也给姜纾敬了一盏茶。

姜纾端着茶,淡声道:“我所求,唯有鹿崽此生顺遂,你可知道?”

钟离东曦叩首:“儿,钟离东曦在此立誓,此生定护鹿崽周全,敬他爱他,永不辜负。”

这是他第一次在人前自称“钟离东曦”。

“东曦”二字,原本承载着他最黑暗的过往,然而自从楚溪客说出那句“东曦既驾,光风霁月”,他心中的厌恶便就此消弭了,彻底接受了自己的身份,包括从前的那一部分。

这正是姜纾送他这身婚服的深意。

给双方父母敬茶时,这对新人面对的是三个空白的牌位,因为彼此身份特殊,什么都不能写。

气氛一时有些伤感。

贺兰康轻咳一声,活跃气氛:“崽崽啊,你叫阿纾爹爹,叫我什么?”

楚溪客下巴一扬,配合道:“这就要看我阿爹的意思了,他要不认你,你就什么都不是。”

贺兰康笑问:“要是认呢?”

楚溪客嘿嘿一笑:“那我就改口叫‘阿娘’。”

一句“阿娘”,打破一室伤感。

一家人围坐在一起,热热闹闹地吃了顿婚宴。

接下来,就是万众瞩目的洞房花烛夜了。

虽然楚溪客是“娶”的那一方,但是东暖阁太小了,婚房还是选在了西渚轩。

钟离东曦重新装修了一番,所有东西都变为了成双成对的模样。

楚溪客饮了些酒,情绪格外兴奋,像个小陀螺似的在屋子里转圈圈:“书案是一对,屏风是一对,笔洗是一对,灯台也是一对!嘿嘿嘿,钟离公子,你怎么不把床也做成一对啊?”

钟离东曦顺势把他放倒,低沉的声音含着浓浓的笑意:“还叫钟离公子呢?”

楚溪客咧了咧嘴:“那叫……夫人?”

钟离东曦失笑,灼热的呼吸洒在他耳畔:“不如咱们用行动来决定一下,谁是夫人,谁是夫君……”

楚溪客喝酒是为了什么?当然是壮胆!他一口气喝了两大碗,因此现在总共有三个胆子。

决定就决定,不带怕的!

为了表现自己“夫君”的角色,楚溪客气势十足地换了一个位置,两只小白爪子积极地扯来扯去,三两下就把那身清雅无双的“东曦既驾”给扒了。

然后,他就看到了钟离东曦胸口的胎记。

确切说,原本是胎记来了,现在变成了烙铁印过之后的疤痕。

《血色皇权》中,主角受之所以扒出主角攻真正的身份,就是因为这块疤痕——

左侧胸膛,心脏的位置,原本有一块青色的胎记,像是一条盘旋的青龙。后来主角攻被圈禁到洛阳行宫,就把这块预示着不凡身份的胎记给毁了。

是他亲手毁掉的,用烧红的烙铁,硬生生烙了十下……

楚溪客伸出手,小心翼翼地碰了碰那块伤疤,是真的,不是贴上去或者画上去的。他看着那块伤疤,再看看钟离东曦的脸,傻掉了。

钟离东曦眼底闪过一丝阴霾,除了身上的血脉之外,这是他唯二去不掉的东西。

“吓到了?”钟离东曦勾住楚溪客的脖子,就像在预防他被吓跑。

楚溪客下意识摇了摇头,这一瞬间甚至在想,如果他点头的话,钟离东曦再自卑怎么办?

他甚至问了一句:“还疼吗?”

钟离东曦不由笑了:“不疼,早就疼过了。”

楚溪客这才点了点头,依旧傻傻地看着,他想逃跑又找不到合适的借口。

钟离东曦捏捏他:“继续?”

楚溪客终于脱口而出:“我、我想尿尿。”

第61章

楚溪客跑了。

先前预备了两次离家出走都没走成,这次洞房花烛夜,却真走了。

钟离东曦婚服都脱了, 楚溪客说要尿尿,从西渚轩爬到东暖阁, 背上小包袱, 亲了亲桑桑,给姜纾留了一张字条,就摸着黑悄悄出了门。

西渚轩。

钟离东曦赤着上身站在窗前,看着那个瘦削的少年蹑手蹑脚下了楼, 就那么一步接一步走出了他的世界。

暗夜的冷风吹在他身上,他却毫无所觉, 因为没有什么比他的心更冷了。

“是我做得不够好吗?还是这个婚床他不喜欢?你说,我是不是应该去问问, 哪里不好,我都可以改……”向来运筹帷幄的前太子殿下, 惊慌得像个丢了玩具的孩子。

蔷薇小院。

姜纾同样久久不能入睡,一幅小像描了许久, 却寻不到合适的颜色。

贺兰康给他搭上一件披风,顺势将人搂进怀里:“你那么痛快地同意他们成亲, 就是料到了会有这一出吗?”

姜纾轻叹一声:“崽崽的身世是他心里一个不好解开的结, 钟离家的小子又有事瞒着他,这个坎他们终究要靠自己迈过去。”

即便他仗着长辈的身份,也没有资格横加阻挠。

贺兰康酸溜溜地咬了下他微凉的耳尖:“你当初要是对我这么宽容,也不至于分开十五年。”

姜纾动作一顿, 声音微凉:“你觉得是我的错?”

贺兰康刚刚说出来就后悔了, 连忙抱住人亲了亲:“我的错, 都是我的错,不该跟那丫头定亲,即使是假的也不成……”

姜纾却不肯听他说了,冷冰冰地推开他,大步回了卧房,啪的一声甩上门。

贺兰康的鼻尖险些被门板砸到,

“臭小子,回来再收拾你。”他懊恼地拍了拍脑门,暗搓搓地把这笔账记在了楚溪客头上。

……

楚溪客还没走到东门就怂了。

大半夜的,街上一个人都没有,风呼呼的,像是枉死的冤魂在悲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