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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意浓(36)

作者: 多梨 阅读记录

第24章 谎言 真亦假时假

想起来了吗?

你是在搬入新家的第几天看到路世安的?

你搬入新家后,遇到过其他人吗?

忽然移动的刀具,淡而无味的食物,莫名其妙碎掉的花盆,楼上空无一人,却能听到争吵声,门口的白玫瑰,以及,浴室里漫溢的水……

为什么搬到新家后就开始记不起前男友?

为什么你会连续这么多天都见不到任何人?

为什么你没有和任何一个人说过话?

是路世安的七天,还是你的七天?

究竟是路世安七天后见到了你,还是你,七天后终于见到路世安?

整整七天,于锦芒只看到了路世安。

那些被她刻意忽略掉的东西,在此刻,经过路世安的点破,在她脑海中都汇聚成为佐证。

“……我忘了,”于锦芒摇头,她只觉得头痛,“我想不出。”

“我不勉强你,”路世安说,“小芒果,我只想救你。”

于锦芒抬头。

“我只想你活着,”路世安说,“不要做傻事。”

——不要做傻事。

——去和小路提分手。

这是挽救小路和小于最好的办法。

等于锦芒回到小餐馆的时候,大学版路世安没有吃东西,他去找老板,重新上了个果盘,洗干净的小圣女果,还有龙眼和砂糖橘。

“胃口不好,吃点水果也行,”大学版路世安说,“还想吃点什么?”

于锦芒看着他。

大学时候的路世安头发很清爽,头发比高中时候长了很多,没有刻意地修剪成流行的模样,也没有发胶,不遮眉眼,整张脸都透露着清朗,哪怕是于锦芒这样“猝不及防”的来袭,看到的仍旧是干干净净的路世安。

自从路世安的爷爷和姥爷陆续离世后,路世安就独自住在爷爷留给他的那套济南的房子里了。爷爷留下的财产不多,大部分都在生前时被路爸连哄带骗地套干净,因而路世安不得不申请助学贷款,他没有成功申请到贫困生的资格,但会利用无课的时间和寒暑假疯狂接兼职、打工。

一件夏天的T恤,他能穿三年,高一的鞋子穿到大二,前面的网破了一点,他送去鞋匠处重新修补,继续穿,他现在背的双肩包,是于锦芒从生活费中省下来的钱送给他的生日礼物,黑色的,匡威,268。

于锦芒看着对面那个尚新的双肩包。

三年后,路世安会背着这个双肩包,抱着厚厚的计划书,在烈日炎炎下去拜访一个又一个的投资者。

五年后,西装革履的路世安和她一起去看车,会拎着这个双肩包,里面装着她从娃娃机中抓到的娃娃和她的保温杯。

上大学的路世安,在刚才放包的时候,担心会被油污弄到,还在下面垫了一份草稿纸。

他一直这样爱惜东西。

于锦芒希望他也能爱惜自己的身体。

路世安无声地走过,他坐在一无所知的大学版路世安旁边,沉静地看着于锦芒。

他在无声催促,催促于锦芒提出分手。

是时候了。

该说分手了。

“……可能是天气反常,”于锦芒说,“没事,你不用管我。”

大学版路世安不放心,抬手,摸了摸她额头,确认她没有发烧。

“是不是上次被我吓到了?”他温热的手离开于锦芒的脸颊,周围无人,他说话声音也低,“害怕了?”

于锦芒胡乱扯了理由:“没有,还是和爸妈吵架了。”

大学版路世安松口气,他坐回。

“吵架归吵架,先吃饭,别拿自己身体撒气,”他说,“多少吃点,别把胃饿坏了。”

于锦芒说好。

她拿起筷子,听到路世安叹口气。

她顿了顿,夹了一块儿肉,放在口中,慢慢咀嚼。

已经凉了。

大学版路世安看得出她心事重重,主动讲了些近期的琐事和囧事,比如睡在他对铺的兄弟,半夜不小心从床上翻了下去,第二天,他家长便带着木板和钉子过来,帮忙加固、加高了宿舍里所有的上铺;

再比如,前几天男生宿舍看《回魂夜》,舍友被吓到上厕所也要人陪;

……

于锦芒心中凄惶,她低头吃了一阵米饭,抬头,认真:“你相信这世界上有鬼吗?”

大学版路世安微怔。

片刻后,他收敛笑容:“鬼神之说不一定,但我相信万物都有存在的道理,比如古人所说的阴阳之气……举例,我感觉现在身旁就凉飕飕的。”

于锦芒呆了呆,看向他身侧的路世安。

路世安也皱眉。

他抬手,身体穿过大学版路世安——

他们两个处于不同的平行世界,现在不过偶尔交叠,也无法触碰彼此。

于锦芒说:“为什么忽然间这么说?”

路世安说:“世界上仍旧存在许多现今科学无法解释清的道理,或许鬼魂也真的存在,不过是以另外一种物质或形态而存在,只是我们如今无法探测。”

于锦芒说:“我不是说这个,你刚才说感觉凉飕飕的……”

“凉飕飕的是我身体的生理反应,”路世安说,“当然,也会被解释成阴气重——说不定,等能探测另一种物质后,或许能发现我旁侧就有其他的东西——你也感觉到有些发冷了?”

不知是不是他的话,还是因为其他,于锦芒的确感觉到阴风在吹她。

她很冷,抱住手臂。

于锦芒下意识又看一眼路世安。

路世安镇定:“他在胡说八道。”

下一刻,大学版路世安笑出声:“小于,瞧把你吓得。我随便一说,你还当真了?”

他眉眼弯弯,站起来,转身,去拿空调上的遥控器。

“哪里有什么阴气森森?”大学版路世安说,“空调对着咱俩直吹,能不冷么?”

于锦芒勉强笑了笑。

她实在笑不出。

一直到结完账,这么晚了,大学版路世安自然不能送她回学校,而是就近开了房间。不是周末,学校附近的酒店也都有空余的房间,路世安买了两瓶水,拎上去。他没有碰于锦芒,这次开的是标间,两张床。

电视放着《动物世界》,大学版路世安坐在她旁边,和她聊天。

监督她“分手”的路世安就站在电视屏幕前,阻挡着于锦芒的视线,一言不发,冷静得犹如一尊石像。

于锦芒说:“路世安,你还记得吗?高二下半学期,我没做物理作业,结果那天老师刚好查,你把你的卷子给我了,自己出去罚站。”

“记得,”大学版路世安笑,“物理老师和我关系好,罚我站一站没什么。你本来就怕物理老师,要是再发展,我怕打击你学习物理的积极性。”

“你总是这样,”于锦芒低声说,“我都不知道为什么,你要对我这么好。有什么事,你也只想着我,也不想想你自己。”

——比如她考研二战时,住在北京,那么冷,瑟瑟发抖,暖气片也不够热,学习时也要穿着羽绒服。那时候的路世安还在实习,工资负担两个人的生活很吃力。他去夜晚的小菜市场买便宜的蔬菜和肉,回来做玉米排骨汤喝,那晚给于锦芒用盆盛饭,一个盆三个大排骨,都是肉多的,路世安盆里也堆得满,玉米多,就俩个排骨,基本全是骨头——肉都被他悄悄剔下,藏在于锦芒盆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