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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意浓(5)

作者: 多梨 阅读记录

路世安嗤之以鼻:“你现在的行为才是浪费粮食。”

他也咬了一口面包,顿住。

半晌,他将那点东西艰难吞下去,剩下的小半块儿面包放在桌子上:“应该也不是给鬼吃的。”

路世安起身,颇有租客自觉:“厨房里还有什么东西?我看看能不能做些能让人吃的东西。”

于锦芒快走几步,思索:“我都好几天没出去买菜了,可能还有——啊!”

这句话刚说完,她脚下一趔趄,身体一歪,失去平衡。

于锦芒低头,只看到地板凭空裂开一个缝隙,越来越大。

“完蛋该不会要赔钱吧”这个念头出现的同时,她猝不及防脚下一空,跌落缝隙。

于锦芒尖叫一声,下意识抓住路世安的胳膊。路世安原本站在缝隙之外,被她这样一扯,连带着身体一歪,向她倾倒,两人齐齐下坠——好似从梦境中的天空坠入地面,又好像高空蹦极,又似乘坐下坠失控的电梯。

骤然的失重感令于锦芒眼前一黑,当她惊惧睁开双眼时,阳光炽热,晒得她皮肤发烫。

于锦芒头晕脑胀,不可思议:“这是什么鬼地方?”

路世安还是那副淡定模样:“看起来像我昨天来过的鬼地方。”

他盯着熟悉又陌生的周围。

昨日里还是灰白一片的场景,在于锦芒落脚后逐渐向周围扩散。

好似蜻蜓点水,荡起一片生机的涟漪。

以她脚落下的地方为基点,彩色如流水般迅速覆盖着黑白,寂静被喧嚣吞噬,原本静止不动的画面在此刻熠熠地活了过来。

冰冷的太阳开始散发灼人的温度,被久久炙烤的柏油路逐渐释放令人不悦的气味,灰白静止的蝴蝶缓慢煽动变成五彩缤纷的翅膀,枯木长出叶子,青草生长,燥热的风从他手指缝隙卷过。

路世安微微抬眼,耳中只听蝉鸣聒噪,一声胜过一声,知了——知了——

拖着长长尾音,好似将空气也叫得升温燥热。

他低头,眯着眼睛,仔细看她。

于锦芒刚刚站稳,她并未看到方才那些变化,具备恐高症的她如今五脏六腑翻江倒海,躬着身体干呕几声,才堪堪直起腰。

她费解:“你怎么这么淡定啊路世安?”

路世安说:“可能这就是传说中的泰山崩于前仍面不改色。”

“别说泰山崩于前了,”于锦芒说,“就算人猿泰山崩尿于你面前,你也这样吧?”

路世安没说话。

于锦芒勉强站稳,她抬头,一眼看到路世安那双漂亮的眼。

他正盯着她。

于锦芒说:“干嘛?没见过美女吗?”

路世安移开视线,他说:“没见过。”

于锦芒愣了一下。

她已经做好同对方进一步辩论的准备,而对方这个毫无火药味的答案令她猝不及防。

两秒后,于锦芒捂着脸:“怎么说呢,你这时候忽然顺着夸我美女,还真的有点难以适应耶……谢谢你嗷,路先生。”

“不用谢,”路世安沉静,“是我罪有应得。”

第4章 初中 同样的脸庞

“我不可以在这里留太长时间哎,我刚找到一份新的工作,新工作,再过一段时间我就要去报道了。”

“你知道我新工作有多重要吗?我的新工作年薪是之前的1.5倍耶!而且还承诺帮我在北京落户哎!”

“你知道在北京落户意味着什么吗?我前同事,入职之后,办好户口就辞职,为此不惜交了30万违约金,就为了一个北京户口……”

“好多人想花钱办理北京落户都做不到,我一高中同学,家里特有钱,他爹,花了50万,都没搞定一个北京户口……”

“北京……”

路世安叹气:“安静,现在我脑子里只记得你的北京户口。”

于锦芒捂住嘴巴。

耳侧依稀听到人声,车子鸣笛声,读书声,热风浪一层没过一层,遥遥传来。

于锦芒转身,看到柏油路旁侧的学校,铁栏杆,爬满绿色的、细细的蔷薇,生锈的铁栏杆和植物圈起了沉静的教学楼——这是一个安静的高中,大约是放暑假了,只有五星红旗高高飘扬。

原本空无一人的柏油路和学校中逐渐出现人的身影,起初的于锦芒还有些惊慌,窘迫地想要将自己的一身睡衣和拖鞋隐藏好。但人来人往,没有人往他们这边看,就好像在高中学校旁边出现睡衣女人和沉默俊男是很普通的事情。

于锦芒忽然意识到什么。

她小心翼翼地伸手,去拉从她面前经过的一个高中生。

触了一手空空。

她碰不到对方,双方相接触的地方好像两种不同的光交融在一起,像两种密度不同的液体,界线明显,泾渭分明。对方感觉不到她,她也感觉不到对方。

于锦芒呆呆地站在原地,她看着自己的手,又看看对方那好似液体般渐渐恢复的身体,愣了愣,旁侧的路世安扯住她胳膊处的睡衣,往前走:“走了。”

于锦芒叫:“男女授受不亲!”

路世安平平静静:“我隔着衣服。”

于锦芒回:“那就是人畜有别。”

路世安:“……”

他缓慢地说:“早点离开这里,你才能早些回去,顺利入职,拿到你的北京户口。”

于锦芒立正,正色:“我明白了路先生,接下来我们去哪儿?”

路世安说:“往前走。”

于锦芒四下看:“哪里算前?”

路世安松开手:“你往哪里走,哪里就是前。”

于锦芒肃然起敬:“没想到路先生虽然什么都不记得了,讲起话来还是如此富有哲理。”

路世安平平淡淡:“一般一般,世界第三。”

夏季的阳光炙烤得人落汗,于锦芒胆子大,适应能力强——前者是姥姥培养出来的,后者则是和前男友一块儿培养——

算了。

于锦芒控制自己不去多想那个前男友。

已经分手了。

好马不吃回头草,无论是男是女,在结束一段感情后,最好都不要再回头,只会徒惹伤心,困扰对方也困扰自己。

分手后,于锦芒睡了两天。

相恋多年后再失恋,给予一个人带来的感情创伤就像亲手埋葬了一个亦师亦友、如兄如亲的伴侣。

它带来的痛苦是缓慢、延迟的,像患了一场难以痊愈的慢性疾病。

痛到于锦芒买了据说能让人忘掉一切的失恋酒(商家大约是从《东邪西毒》的’醉生梦死’中得到的灵感),喝得酩酊大醉。

睡醒后,她真的要忘了。

现在,每每想到前男友,理智就会阻止她再去思考更多关于他的细节。

于锦芒打起精神,沿着柏油路往前走,街上的人潮渐渐增加,这典型的北方小城市,夏季正午,路边的烧烤摊都没有开放,两侧商铺里的老板吹着风扇,懒懒散散地坐着,狗趴在地上,热得不住吐舌头,只有学生背着书包往前走。

于锦芒叫:“路世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