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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破空白对话框(5)+番外

作者: 不执灯 阅读记录

八月里鼓浪屿的晚风都是暖和的,裹着海洋的潮气吹在脸上,叫人没喝几杯也醉醺醺的。

“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段桥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烟递给他。

贺长望愣了愣:“我不抽。”

段桥便手指一转,低下头,微张开唇含住了烟。

两个人慢悠悠地沿街走着,却没听见打火机声。

“烟,不点吗?”贺长望问。

“不会抽。”段桥咬着烟含糊道,“给同事的,习惯兜里塞一包。”

他们裹在人流中,不自觉地便靠得越来越近,肩膀叠着肩膀。

贺长望低声问:“那你咬着它干什么?”

他没等到回答。

前面突然出现了许多逆行的人,让前进的游客们不得已拥挤起来。

贺长望向前走着,下意识扭头去寻人,却见段桥就贴在他的身后,鼻息间温热的气息落在脸侧颈间,那双深邃又雾蒙蒙的眸子近在咫尺,专注地看着他。

“嘴里没东西,空落落的。”段桥这才回应了他方才的问题。

贺长望无意识地吞咽一下,转过脸去继续走着。

“你要在厦门呆多久?”

“一周。”段桥说。

又没有人说话。

这样无营养流水账对话进行到这里,贺长望的耐心彻底消磨殆尽。

他不想和人进行这种无意义的周旋,可除了说这些可有可无的话,他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加长版寒暄,还好段桥喝醉了,可以免去一分尴尬。

哦,段桥没有回答他那个为什么要独自喝酒的问题。

民宿离得不远,在鼓浪屿音乐厅的对面,宽阔院子的装点很漂亮,花枝攀着围栏,一副生机勃勃的模样。

院子里有小桥流水的景观石,贺长望推门进了大堂,里面吊顶灯一片辉煌。

“有空房吗?”贺长望把身份证递过去的时候,忽然有些尴尬。

前台面不改色地接过身份证,在电脑上敲打几下:“先生没有预订吗?”

“没有。”

“抱歉先生,今晚没有空房了。”前台说,“岛上的民宿大部分需要提前预约,您如果想在鼓浪屿过夜,可以今晚预约后天的空房。”

贺长望转而看向段桥。

段桥正倚坐在不远处的沙发扶手上,嘴里咬着那支没点燃的烟,微仰着头,垂眸看过来。

那条领带就稀里糊涂地挂在脖子上,连系都没有系,其中一端垂落在手边。

段桥深深地看着他,问:“去我那里?”

贺长望一眨不眨地与他对视着。

今夜一直居高不下的心跳速度再次提速,他连四肢都有些发麻,脑子里乱糟糟一片。

不知为何,他几乎立刻就明白了段桥的意思。

一瞬间的直觉经不起推敲,他们明明只是重逢还没有两个小时的、八百年前的老同学,明明一路上什么私人话题都没有提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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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贺长望就是觉得此时的问话是在邀请。

冲撞着袭来的暧昧和试探叫人措手不及,他觉得很难以理解,却又觉得合情合理。

好像今夜就是应该发生点什么,才能无愧于这次出乎意料的偶遇。

段桥在用一个很平常的问话来试探他。

贺长望知道,如果他说“不用”,他们大概会自此分道扬镳,不会有任何后续故事。

不过他无法拒绝青春期暗恋的人的邀请。

算了,就算是他多想了也无妨。

他说:“好。”

第5章

顺着木梯向楼上走时,贺长望有片刻的怀疑,自己是不是领会错了意思。

直到段桥刷卡开门,进了屋子却没有开灯,他才确定自己没有猜错。

他看着段桥站在面前阴影中,从窗外透入的光线勾勒出身形轮廓,落在发丝上。

从酒吧再到长街,他们之间一直夹杂着各种各样的喧闹和背景音乐,此时猛然安静下来,贺长望有些燥热。

“你总是这样吗?”他问。

“哪样?”段桥的声音很轻,像是在叹气,又像是疲倦得提不起力气。

贺长望说:“路上碰见了就把人领进屋里。”

段桥啪一声打开灯。

骤然亮起的灯光刺得贺长望皱眉闭上了眼睛,但在那一瞬的明亮里,他看到段桥面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怒。

等到适应了光线后再看,段桥已经敛起脸上的表情,转身把领带扯下来丢到了床上。

贺长望依旧靠在门口,看着他走到洗手间里洗了一把脸。

水珠顺着鼻尖和下巴滴答留下来,段桥撑着洗手台缓了一会儿,才抬起手抹了一把。

“你口袋里是什么?”贺长望问。

段桥停顿一会儿,笑了笑:“想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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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想。

贺长望一进酒吧就看到段桥手里攥着个什么东西,像个宝贝一样,后来塞进了口袋里,再也没拿出来。

但段桥丝毫没有想坦白的意思。

他只是似笑非笑地向垃圾桶里丢了一张白色小标签:“精品店随便买的。”

民宿的装修风格很独特,地上铺着手织毛毯,一旁还摆着几个蒲团。

段桥的行李箱立在角落,摆放在外的私人物品却很少,看起来竟也像刚刚入住。

站在这个房间里的感觉很奇妙,只是看着丢在床头柜上的充电宝和文件夹、搭在椅背上的灰色外衣、桌面上摆着的外卖筷子,就好像真正走入了段桥的生活里。

贺长望碰了碰窗边一盆花的花瓣。

仿佛来这里开房变成了一件很庸俗的事情,和初恋上床就是玷污了初恋一样。

越想越有道理,贺长望心烦意乱,踢了一脚椅子腿。

椅子的一条腿孤零零地落在地毯外面,发出一声尖锐的摩擦声。

锐响过后是长久的沉默,段桥在他身后平静地说:“后悔了?”

贺长望怀疑他的酒量到底好是不好,听了这话有些想笑。

粘稠得几乎一掐就流出糖浆的暧昧环境里,他的脾气一点就着。

“你什么意思?”贺长望冷下声音。

段桥的手机忽然响起来,尴尬又强势地插入了这场对话。

段桥接通电话,看起来是工作上的事,他一边听一边拿起床头柜上的文件夹,径直走到了门口。

贺长望看着他的背影,莫名而起的怒火燃到了顶点。

他踢掉鞋子,自顾自躺倒在床上,又恼火又茫然。

天花板刷成了淡淡的棕色,他觉得今晚像一场荒谬又无语的噩梦。

门发出开合的声音,段桥把文件夹递了出去,之后才折返回来。

他立在床边,熄灭了廊灯,只留下一盏昏暗的床头灯。

贺长望埋头在枕头里:“你是真的喝醉了,还是在假装?”

段桥忽略了这个问题,单膝跪在床上,俯身压下来,离得很近看他的眼睛。

时隔太久,贺长望几乎忘记了段桥应该以什么样的态度对待自己。

反正不会是什么好态度,他们成为同桌的那段时间里的愉快与不愉快最多也五五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