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投敌(7)

作者: 夜雪书帷 阅读记录

时轶站着,居高临下地望着他。闻言,静了一静,而后粲然一笑——

“不行。”

他再度躬身下来,明晃晃地将无极抱在胸前,似是威胁。

“你愈是想死,我愈不会如了你的意。”

谢长亭咬了咬牙。

“是。”他语气不善,“左右我现在是你的阶下囚,可尽由你戏弄摆布。”

时轶仍是笑:“什么囚不囚的,别把话说得这么难听嘛。”

他话锋一转:“你也知道,我们无名宗立宗之道,便是‘缘’这一字。”

“……”

谢长亭忽然间心生不妙。

修真界仙门大家都有自己独特的传道之法。如上善门,每三年都将于人间举行试炼大会,凡人可尽将自家七至十四岁幼童送来,通过试炼者便会被收为弟子,从此得以通晓仙门道法。

至于无名宗的“缘”,是说……他们传承道法,仅凭机缘。

说白了便是“收弟子时,随机在路边捡人”。

如此随机了百余年,宗门上下无一人飞升,全都死翘翘了。更有甚者早早地出门云游,游着游着,几十年不见踪影。用无名宗弟子时轶本人的话来讲,“大概是死外边了”。

宗门凋敝到连应战时,都凑不出两个完整的弟子来。

果不其然,时轶的下一句话便是:“我看长亭道友你就很有缘分,若是能留在我宗,说不定还能觅得一线出路。”

谢长亭冷眼瞧着他。

想看他能把自己一个修为全无的人讲出什么花来。

万万没想到,对方竟还留着后话:“不过可惜,眼下我们宗门里没位置了。你也知道,我师叔师父云游在外,至于师兄师姐,一个经商,一个念书,还有一个回家养猪去了。我呢,又答应了时九要收她当关门弟子,也不能再收你为徒。眼下看来,似乎只有一条路可走,你看你——”

说着,还装模作样地顿了一顿,思忖片刻。

“——不如做时九她师娘,如何?”

谢长亭:“……”

谢长亭:“?”

悬济宗主冯文圣拖着“病体”,三步一瘸、两步一拐,来到无名境时,时轶正揣着手在后山的灵虚洞外晃荡。

冯文圣开口便是怨声连天:“我道是你病了,好端端地把我弄来你这劳什子地方作什么?是,你借我宗门地盘打架,自己早早开溜,躲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倒是落了个清净,我呢?上善门那帮死剑修围在我宗门口半个月了!一天天念叨着让我交出你的下落,交出他家弟子的尸体,把我宗门里的小孩个个吓得不敢下山——我心道奇了怪了,你是死是活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时轶满面笑意地听他念完这一通,才开口道:“说完了么?”

冯文圣:“?”

冯文圣警惕地打量着他:“说完了——你又在盘算什么鬼点子呢?”

“无事。”时轶朝灵虚洞方向瞥了一眼,“一会进去了,就安静些。”

冯文圣一愣:“这里面有人?可我……”

他原本想说“可我没觉察到灵力啊”,毕竟他冯文圣虽修的是三千大道里不那么起眼的药道,却也算是修为不浅。如今无名宗人丁凋敝,时轶总不可能从哪里挖来一个比自己修为还高、能够掩盖自身灵力的弟子吧。

可冯文圣此人心思活络,转念一想,顿时心下明了:“这,你你,这里面是……”

他深吸一口气,压低声音道:“你当真把赵著那徒弟的尸首带回来,自己收着了?”

赵著便是见微真人本名。

时轶一阵莫名:“?”

见他不语,冯文圣又是脸色一变,痛心疾首道:“你说你这人怎么这么缺德呢?外面都传遍了,说那谢长亭对他师兄爱而不得,最后为了替他师兄挡剑,被你一剑穿心、身死当场!我说时轶啊,宁拆十桩庙,不毁一桩亲——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时轶:“……”

他神情复杂地望着冯文圣:“再说一遍,爱什么?”

“爱而不得!”冯文圣大声重复道。

“……”时轶一脸匪夷所思,“我怎么不觉得他俩之间,有那什么,爱而不得呢?”

“得了吧你!”冯文圣鄙夷,“年轻人的事你懂什么——哎我说,你当真把人家尸首带回来了?这都半个月了,你该不会用灵力保着人家肉身不腐吧?怎么的,你是要开个尸体展览……”

轰的一声响起。

时轶放下手去。灵虚洞洞门正自行向一侧缓缓旋开。

“自己去看。”他说。

冯文圣满脸嫌弃地看他一眼,却也只得转身,轻手轻脚地往洞里走去,仿佛步子重了,能把里面的人吓得尸变一般。

他前脚刚进,后脚便怪叫一声,使出毕生绝技,闪转腾挪,瞬间便出了洞外。

冯文圣吓得不轻,气喘吁吁道:“活、活的?!”

他有些难以置信:“你没伤他?不是说他被你一剑穿心了么?”

“穿是穿了。”

“那他怎还活着?”冯文圣不信,“你那无极不是最爱啖人生魂?”

“原先是死了。”时轶面无表情道,“方才被我气了两句,又活了。这会还气着呢。”

作者有话要说:

时轶:爱而不得?不能吧?我长得比他帅,修为比他高,一剑能串十个你师兄,干嘛不喜欢我呢

时轶:(感到匪夷所思)(开始自恋)(并忘记自己昨天还是直男)

——

“人生在世……性命最真”句出自《性命圭旨》。

——

第4章 生死地(四)

在此之前,谢长亭只见过冯文圣两回,一回是赵闻竹重伤时,见微真人曾请他诊治;一回便是那日,在悬济山下见过。

他曾听上善门其他弟子偷偷议论,咋舌说冯文圣收他们门主的诊金,收了整整三千上品灵石。

谢长亭习惯性地将灵石化作人间的钱币单位,一上品灵石合黄金一两,三千两黄金,能买下他家中一栋宅子了。

药修一脉,悬济宗一宗独大。听闻其宗门仓库内天材地宝无数,冯文圣做药修能把自己做成这修真界的首富,与其天性狡诈脱不开干系。

冯文圣被吓到大叫一声、跳出洞外后,不多时,又喜笑颜开地重新进来了。

谢长亭还负着气,卧在榻上不肯动弹,见冯文圣又来了,也只是道:“冯宗主请回吧,在下一介凡人,生死有命,便不劳您费心了。”

“那怎么成呢?”冯文圣喜滋滋地在他一旁坐下了,“这可是大好的……我是说,长亭小友,你且伸过手来,我替你把把脉。”

尽管对方是时轶请来的,但谢长亭未曾与悬济宗交恶,也不好拂了前辈的面子,只得将手递给对方。

冯文圣先是替他把了脉,又轻轻朝他心口送入一点灵气、探查一番。思忖片刻,他道:“小友啊,你这……伤得可不轻呐。”

“先是这外伤,你心房俱碎,须一片片接好,要三月有余。当然,若是你用上我宗特质的……咳咳。”他余光瞥见时轶背着手也进了洞,连忙刹住了话头,“然后是灵脉,这……说实在的,长亭小友,这灵脉断续,事不在人为,我亦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