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中处处收拾一新,还把琴、棋、书、画特意摆出来,插上一瓶荷花,挂上浅绿纱帘,屋子就算是布置好了。
大妞一进来便赞阿宝屋子收拾得好:“你这儿可真雅致。”
阿宝拿眼将她从头看到脚,大妞也不一样了,上回见她,她为了陆仲豫闷着自己不吃饭,头也没洗,从头发到脸,都乌油油的发暗发沉。
此时再看她,人胖回来了一些,脸色好了,但依旧是瘦的,仿佛还长开了些,今天还没穿红。
大妞笑着告诉她:“我呀,学着我三哥吃饭呢。”一家子只有他不胖,大妞盯了他好些天,他是能吃肉就吃肉,米面馒头都是最后吃。
有时肉吃饱了,米面就不碰了。
真是刁,连吃饭都这么刁!
“你今儿怎么没穿红衣裳?我新送你的宫纱呢?”那么漂亮的红,换作原来大妞早裁了新衣做裳子穿了。
大妞摇着扇子丽嘉,连扇子都不再是洒金的:“这么热的天,谁还穿红呀。”
敢情前十来年夏日里穿红的都不是她了?
大妞到底没忍住,拉着阿宝的袖子,悄悄凑到她耳朵边:“你瞧我,文气不文气?像不像读了许多书的?”
阿宝仔细打量她,大妞瘦了之后,虽还没她哥哥生得好看,可两人一瞧就知是兄妹。口脂胭脂都极淡,发式也秀气起来,也不饰金,戴了两根珍珠簪子。
衣裙鞋子上还都是梅竹纹,倒有些像是……
“你说嘛。”大妞追问。
话音还没落呢,燕草将裴珠请进来。
大妞抬头只望了裴珠一眼,便呆怔怔坐住了。
阿宝把下巴搁在大妞肩上,知道大妞看傻了,一把搂住她的腰,叹了口气:“瞧着了罢,人家那个才是……浑然天成。”
说完松开大妞,站起来迎接裴珠,将裴珠拉到靠窗的罗汉榻上。
裴珠见大妞不错眼的盯着她瞧,一下就想到阿宝见她第一面的模样,忍不住以袖掩口,低眉轻笑。
大妞这才回过神来,原来她是跟着那些文官家的姑娘们学的,那几家的要是跟裴珠相比,那就是假仙遇上了真神。
她一屁股挤开阿宝。
“你干什么!”
“我要挨着她。”多吸几口她身上的仙气儿,说不定就能“得道”了。
阿宝笑出声来,裴珠更是脸红,心里却想,阿宝的好朋友,果然性情同她也有几分相似处。
因天气暑热,阿宝家里的池塘太小,不能泛舟,便在屋中说话游戏。
阿宝问珠儿:“你哥,送你来就走了?”
口中虽问,脸色还有些不自在。
裴珠摇摇头:“像是林伯父有话对哥哥说,请我哥哥去了书房。”
柳文澜到林家已经有五日了,阿爹每日用饭都要夸他两句,说书房如今就跟那好马倌儿的马厩一样。
草料是草料,豆料是豆料,马是马,笼头是笼头。
能让她爹这么夸,说明柳文澜确是有才干的。
他不出两日便把林府与各府的来往盘个清楚,还对林大有道:“外任一地当官,都有钱谷师爷,刑名师爷,刑名事不归大人管辖,钱谷事有大姑娘管着。我便当好我的书禀。”
这些日子,林大有总算不用再装病了,哪家送来的什么帖子,柳文澜都有应对,今天请裴观留下,便是要听他细讲讲朝中事。
大妞已经知道自家三哥提亲被拒的事了,也知道外头传裴探花跟阿宝提过亲,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要是真的,阿宝还不告诉她,她定要跟阿宝算账!
听见阿宝只问裴观,没问她哥哥,大妞咳嗽一声:“我哥去找你阿兄了。”
裴珠答完阿宝的话,正在捧着荷香饮浅尝,闻言抬眉一扫。
原来大妞的哥哥,也喜欢阿宝啊。
“那不然他还能去找谁呀。”阿宝不以为意,随口接话,又问裴珠,“你知不知道你哥给我爹举荐了位师爷,可有用了。”
裴珠自然不知,连母亲也不知,但她说道:“我虽不懂这些外头为官的事,但家中祖父伯父们都有门客胥吏,想来哥哥也认识很多得用的人。”
大妞也明白了,裴探花求亲的事是真的。
阿宝看时辰差不多,到外头去看饭菜摆得如何了,家中銥嬅虽没那么漂亮的玛瑙碗琉璃盏,但也用荷花作盅,荷叶为盘,极有野趣。
阿宝一出去,大妞开门见山:“我哥哥跟阿宝提过亲。”
裴珠从袖中抽出丝帕,是阿宝送给她的那条,她按按唇角:“巧了,我哥哥也跟阿宝提过亲了。”
说着伸出两根玉指:“两回。”
第68章 管用
嫁娶不须啼
怀愫
大妞一时语塞, 转着眼珠子想找点别的词出来。
想说她的哥哥生得好,可裴观是探花郎;想说她哥哥官位高,从六品是比从八品是高那么一点点。
但就连她都知道, 国子监的官员虽品阶不高, 却清贵。
珠儿就这么看着大妞,皱着眉头面上变幻来变幻去, 光从她的脸色就能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打开牙雕小扇, 掩住嘴角笑意。
真有意思。
阿宝扭头回望, 就见大妞和珠儿对着她笑。
待阿宝回过头,两人便又对视。大妞半天也想不出别的词来, 叹了口气,连她都得认:“算了,还是你哥哥更强些。”
都怪她三哥不争气,输人又输阵。她跟阿宝那么好, 还是让阿宝当探花娘子更好些。
裴珠立时就喜欢上大妞, 她分明想让阿宝嫁给她哥哥,却还能这般公允,足见得对阿宝情真意切。
等阿宝安排完点心,掀帘进来, 就见大妞在细看裴珠的发式和耳钏:“这是什么?透玉?瞧着怎么又不像。”
“是水晶的, 不值什么钱,我是为着配这条手串儿。”腕子一抬,淡紫色的水晶手串儿套在雪腕上,这手串儿也是阿宝送的。
阿宝乐呵呵往她俩面前一坐, 她的两个好朋友能处得好, 再好也没有了!
大妞又说起秋猎来:“你去不去?”
裴珠不擅骑射:“我只能坐在马上, 让马儿慢慢走。”连坐都坐不久,更别说骑马飞驶了,可她心底又实在羡慕大妞阿宝能去武岗。
她走的最远的地方也不过就是聚宝门外的玉皇寺,上回她听阿宝说她怎么骑马坐车换船来的京城,十分羡慕。
“这有什么,能慢慢走就行,到时候我护着你!”
“我怕家里不让我去。”裴珠轻咬住唇,“阿宝,你跟我哥说说,带我一起去好不好?我肯定不给人添麻烦。”
阿宝倏地脸红,有些气怯:“我说……我说管什么用啊。”
“你说肯定管用!”
这句是大妞接的,裴六郎既然都求亲两回了,这样的小事儿还能不依着阿宝?要真不依着,那不如还是她三哥罢。
裴珠就那么握着扇柄,只露出一双眼儿,看住阿宝不动。
阿宝哪吃得住被她这样看,红着脸道:“那……那我替你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