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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娶不须啼(294)+番外

她既有亲哥哥在,那她哥哥怎么会由得嫡母磨蹉她?

阿宝也是差不多这个年岁没了娘的。

可她从没受过委屈,自打生下来,她爹就拿她当宝贝明珠,小时候还是娘对她更严厉些,怕她被她爹惯坏了。

等娘病故,家里旁的人对她就更好了。

她虽没有亲哥哥,但有表兄在,她又会使鞭子,打弹子,街上的孩子们也不敢随意欺负她。

直到进了京城,才知原来有些人家是不拿女儿当人瞧的。

比如卫大人,明明家中也有余财,能给庶女们挑好些的亲事,却偏偏一个当填房,一个要当妾。

难道这女孩的哥哥也不护着她?

“是你亲兄长?”

“是,我阿兄……他病了。”女孩低下头去,“还是别告诉他了,得让他好好养病。”

一听她兄长病了,阿宝心里猜测,大概是她哥哥病重亡故。母亲兄长都不在,这才由得后母将她嫁给裴家来续弦?

裴观填房这位子,颇多人争抢。选中了梅氏,大约也是因为这些女孩子里,梅氏父亲的官位最高。

若是她亲生母亲还在,这样的家世,这样的相貌,岂肯让女儿当填房?

阿宝又想到她病床前那来来回回的夫人姑娘们,也有几人神情热切,但她记不住了。能记得梅氏,反而是因为她不曾凑到她病床前来。

“放心罢,我来同你母亲说,让她不要责骂你。”

女孩不相信,再是答应得好,回去也得狠罚她,不罚旁的,就罚她做针线。

她人小,还做不了外头的衣裳,就让她做里面的衣裳,还要她将布料揉得绵软,说这样才好上身。

她的乳母妈妈因年纪大了,被打发回家,好容易来看她一回。

看到后母竟让她这样做衣,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恨恨道:“她竟敢教姑娘这些!这是妾才干的事!”

后来乳母妈妈就再也没进来过,连她身边的丫头也全都换了人。

其中两个是她亲娘留下的,后母说她们年纪到了,不能长留,打发她们嫁了人。

想到这儿,女孩脸色微黯,其实前两年都还好,继母虽瞧她不顺眼,但也不敢十分折腾她。

可阿兄犯了事儿,被关起来,父亲虽想方设法救他出来,但对阿兄大不如前。

阿兄好容易回了家,因在牢里挨过打,又没能及时医治,留了些病根,这会儿正躺在床上养病。

连原先定好的亲生,都给退了。

兄长此时护不住她,家里又没亲嫂嫂,就算有了嫂嫂,只怕也强不过继母。

她抬头望向阿宝,心中不由想,要是她的嫂嫂,也像裴家夫人姐姐这样,那该多好,那就再也没人敢欺负她了。

二人还未走出鱼乐榭,迎面就见裴观疾步过来。

还未走到阿宝面前,裴观的声音先传过来:“怎么回事?你怎么跳到水里去了?”话说完,他人才到面前。

额上竟出一层薄汗,紧紧握住阿宝的胳膊,将她左右上下全看过一遍:“受伤了没有?”

许知远落水时,他既不急也不慌,反而觉得有些好笑。

因他知道园中的池子,最深处水深也不到六尺,最浅处就只有一尺多,清水平台前那一片都是浅池,至多一人高。

今日裴三夫人在园中办宴,裴观也在留云山房待客。

他听到阿宝落水,丢下一众客人,小跑着赶到后园,丫头婆子一见他就说:“少夫人无事,少夫人已经回鱼乐榭漱洗去了。”

裴观这才心中稍定,也来不及问阿宝是怎么落水的,转身又往鱼乐榭赶。

看她毫发无伤站在面前,长出口气。

春日里日头正好,这么一路小跑,春衫后背都被薄汗沁透,阿宝瞧着他,原来他不是不会出汗,是得在他着急的时候才出汗。

“怎会落到水里去?可是贪玩了?”裴观见她无恙,蹙眉责备她。

阿宝没想到会遇上裴观,她正不知要怎么开口,就觉得自己裙角微动,女孩儿竟躲到她身后去了。

裴观顺着阿宝的目光往下看去,见个女孩儿牵着阿宝的裙角。

因这女孩实在太小了,裴观压根就没想到避嫌,只看一眼便问:“这是谁?哪一家的孩子?”

阿宝抿住唇,她要是说了这是谁,裴观会是什么脸色?

阿宝只觉裙角一紧,猜测是女孩不愿意让裴观知道她是谁家的,其实阿宝也没打算当场说出来。

“晚些再说,我还要回宴上去。”

裴观看她确是无恙,依旧不放心她这么回去:“我送你。”

阿宝牵着那小姑娘走在前面,裴观略错一步跟在她们后面,出了鱼乐榭,再穿过花-径,就到了清水平台。

走过花-径时,小女孩脚步慢下来,她偷眼打量。

阿宝也慢下脚步来,任由她看。

日光穿过花枝,落在阿宝身上,原先只知竹影能成画,原来玉兰花盏也能画,光影一投,似开在她裙畔衣角。

因有阿宝陪伴,小女孩渐渐松下心神,不如抬头,轻声问阿宝些什么。

阿宝便停下脚步,侧身弯腰答她。

裴观脸上微微含笑,要是他们有了女儿,春天的时候,阿宝也会这样带着女儿在园子里散步,赏花。

阿宝只觉得奥妙,她其实知道她会遇见梅家这个女孩儿,若不是旧交,岂会被带她的病床前。

可她怎么也猜不着,她竟会牵着梅家女孩的手,答她那些童言稚语。

方才莞娘问她:“夫人姐姐,你家里有没有妹妹?”

夫人姐姐嫁人了,那她家中有没有妹妹呢?若有妹妹,与夫人姐姐相不相似?能不能给她当嫂嫂?

阿宝不解,她摇了摇头:“我爹就只有我一个女儿。”

就见莞娘期盼的眼神黯淡了下去,她小小的年纪,竟还轻轻叹了口气。

阿宝忍不住又摸了摸她的脑袋,摸完才惊觉,她竟然摸了丈夫继室的脑袋……

偶尔一回身,就见裴观跟在她们身后,还满面的笑意。

阿宝哪知道裴观心里想的什么,看他笑,气便不打一处来!

狠狠瞪了她一眼,笑什么笑!

裴观被她瞪视一眼,有些莫名,难道是宴上还有人说难听话?可人性便是拜高踩低,开年陛下就称赏辽阳一地的行太仆寺办得不错,受嘉奖的就是阿宝的父亲。

谁会在此时来扫她的兴呢?

将她们送到路尽头,再过道桥就是清水平台了,裴观驻足。

水阁前方才出了这样的事,夫人都不许孩子再到平台上玩耍,把阁中花厅让给小孩子们。仆从婆子搬出小榻交椅,这些夫人们便在阁前晒太阳,吃茶点。

人人都在谈论刚才裴少夫人的举动。

“你们瞧见没有,那么长那么粗的杆子,她一手就举起来了!”

还是方才那三位夫人,她们坐在高处,看得分明。

阿宝一撩裙摆,定定立在石桥栏杆上,那石栏杆这么窄,她竟能站住了不晃,不仅不晃,手里还拿着长竹到池中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