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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娶不须啼(321)+番外

吃的穿的按品阶规格,绝没一点怠慢。时不时还会孝敬老太妃们补品衣料,在慈安宫的日子,福儿每日都很悠然。

宫里三不五时还有节庆,花朝游园,清明踩青,端阳赛龙。

端阳节那天,三姑娘从宴上回来就失魂落魄,关在屋中水米不进。

是四姑娘推开她的门:“不过一个男人,有什么好要生要死的?咱们进了这儿,你还想他为你守身如玉?”

福儿缩脚站在外头,她大约猜着了是谁,是裴家公子,替姑娘们疏通不叫她们去当官伎的也是裴家公子。

三姑娘四姑娘原来在家时,便争这门亲事。可依福儿看,四姑娘并没多喜欢裴公子,她只是跟三姑娘争惯了,她只是要惯了最好的。

福儿听见三姑娘先哭后笑:“是,是我痴了,本就该如此。”

三姑娘哭了一场,像是好了,可四姑娘没好。

这安闲日子没能更久,老太妃死了,她歇午觉的时候,睡在长榻上闭了眼,没能再睁开。

老太妃的棺椁抬出宫城,按例在殡宫停灵。

太妃殿内侍候过她的宫人们都换上一身白衣,到殡宫去为太妃守丧。

因老太妃无儿无女,张皇后向景元帝上表求恩典,将老太妃归葬家乡。景元帝许了,停足四十九日,便起程回乡。

这是本朝未有过的恩典。

张皇后和景元帝都到殡宫致过祭,宗室们便也都来上柱香。

有个宗室子弟上香时,认出了四姑娘。

四品的宗室要个死去太妃宫里的宫人,求到了管事太监那儿:“这一批本也就要放出宫中的,公公行个方便。”

花了点银子,主管太监点了头。

那宗室时不时便到殡宫来,给四姑娘送东西:“原来上你家求娶,你父亲是怎么驳了我的?是怎么把我“请”出宁府大门的?如今你不还得求着我,才能离开这鬼地方?”

原来是当妻,如今就当个暖脚的通房丫头。

四姑娘气得浑身发抖,三姑娘搂住她:“忍一忍,不论怎么,他不敢这会儿动手脚,等咱们回宫去再想办法。”

那天下着雨,那人又来了。

四姑娘与他拉扯间,三姑娘去护四姑娘,乱中被当心踢了一脚,因雨天滑脚,滚下长廊,当场便吐血昏迷。

那宗室见惹了麻烦,扭头跑了。

管事太监怕惹事上身,压着不肯请太医来,三姑娘的病症越拖越重,她要走时,把一直珍藏着的红叶交到四姑娘手上。

“殷勤谢红叶,好去到人间。”

“我死也好,我死了,你就没事了。”

放宫人出宫是一回事,死了守丧宫女又是另一回,宫里自然要有人来过问的。纵无人治管事太监和那宗室的罪,那人也不敢再把四姑娘带走。

四姑娘边哭边骂,边骂边哭:“谁要你当假菩萨!”

夫人太太们都更喜欢三姑娘,夸三姑娘生得好,有观音相。

于是四姑娘便在背地里骂三姑娘是假菩萨,从闺中骂到宫内。

可就是这么个,她打小到大都厌恶的姐姐,与她深宫为伴,又免她受辱。

三姑娘过世之后,也停灵在殡宫。四姑娘一身白衣,不说不笑,常跪灵前。

那天是太妃作七,又有宗室来上香,福儿远远看见有人似笑非笑的望着四姑娘。

那个人是谁福儿不知,只知道他应当是个很有权势的大人,四品宗室都主动退到后头,让他先上香。

那人要走时,四姑娘站了起来,追到灵宫外。

福儿胆小不敢跟过去,她不知四姑娘追出去干了什么,但那天之后,她们的日子又好过了。

先是三姑娘被优容特许宫外安葬,跟着太妃殿里的宫人们,都因守丧有功被放出宫去,连罪臣之女也格外开恩。

张皇后还放了一批老宫人,给了她们安身立命的银子。

宫人们出宫这天,福儿抱着小包袱,亦步迹趋跟在四姑娘身后。

她们刚出宫门,四姑娘就登上小车,福儿不知该不该跟上去,若不跟上去,她又要去哪儿?

身后的宫门像猛兽巨口,可身前又没有路了。

四姑娘掀开车帘:“还不上来?”

福儿闻言上车,马车去了城外庄园,她这才知道,那位大人姓崔。

崔大人把那个宗室送进牢狱,折磨而死。

死讯传来的那一天,四姑娘破天荒给观音上了一柱香。

第220章 大白

嫁娶不须啼

怀愫

“他不记得了。”

福儿说完这些只是说完了前情, 她伏地等着阿宝继续盘问进了崔家之后的事。良久,却只听见阿宝似是轻声说了一句什么。

福儿未能听清,她眼底泪痕半干, 跪拜间抬头。

就见阿宝垂眉敛目, 神如披霜,恰似佛寺神像。

阿宝想起那个不算遥远的端阳宴, 也不过是两年前的事罢了。裴观从席上出来找她, 同她说话, 当时列队中有个宫人打翻了金盘, 吓得脸色苍白。

裴观听见动静回身一瞥,又转过身来。

那个宫人应当就是宁三姑娘。

在宁三姑娘的眼中, 前不久还出钱出力为她奔波,救她免落教坊的“有情郎”,转眼再见时,当着她的面与旁的姑娘谈天说笑。

分明看了她一眼, 又装作不认识她。

裴观并不是假装不认识她。

他只是……只是真的不记得她长什么模样了。就像他也不记得梅氏的名字, 就像他一开始只记得阿爹的官位。

阿宝这句他不记得了,并非是替裴观辩白。

若能随风送去九泉,宁三姑娘泉下有知,不知她听后, 能不能放下执着。

“然后呢?”阿宝沉声诘问。

福儿浑身轻颤, 然后……

她以为日子会好起来,四姑娘会当崔大人的姬妾,或许会为那位大人生下孩子,她会一直侍候四姑娘。

可那位大人的后院里, 有许多许多女人。与四姑娘一同进来的, 便有七八人, 有的是苏州来的,有的是扬州来的。

她们口音不同,来历不同,不知如何被搜罗过来,汇入崔大人的宅院中。

一进后院,嬷嬷们就端来了汤药,那药黑糊糊一碗,嬷嬷们说:“姑娘们都喝了罢,喝了才安生。”

“这是什么药?”其中有个美人这么问,美人确实生得极美,这才敢当面发问。

嬷嬷们笑了:“喝下这药,头一个月来事会疼些,第二月就如原来一般,喝了这个,这辈子都再没烦恼。”

既绝了这些女人用子嗣争宠的心,送到各府各宅里又绝了后患。

有不肯喝的,那也不勉强,送到另一个院子里,依旧学吹弹唱打,末等待客。

四姑娘眼睛都没眨,她走过去端起药碗来一饮而尽,又将那碗轻轻搁回托盘中,轻轻拭出嘴边药汁:“劳烦嬷嬷指路,我的屋子在哪?”

嬷嬷们互相换了个眼色,知道这一位不能小看,对四姑娘恭恭敬敬,给她分了朝南最大的屋子。

福儿还抱着出宫时那个包袱,跟进屋中去,一进屋就抹尘铺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