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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娶不须啼(324)+番外

这个毛病,还是她进了崔府才知道的。

宫女们都睡通铺,人挤着人,她从不害怕。

等到了崔府,四姑娘得宠后,福儿也有了自己的单间。那天夜里,福儿才知道,她不敢一个人吹了灯睡。

只有点着灯时,她才能睡得着,这事从没人知道。

这些日子以来,她单独被关在舱房中,全靠月亮的光撑着。

今天偏偏江上起风,浓云掩去了月色。窗格外本就只投进来方块大小的月色,那云越来越厚,地上的“霜”像是化了一般。

福儿缩在床角不敢动弹,也不敢出声。

她手脚每天被解开三次,让她吃饭活动,但夜里是一定要绑起来的。

像是又听见那吱吱唧唧的声音,伴着江水扑船的声音,她想起是谁曾跟她说过“水里,有水老鼠。”

水老鼠会游泳,会爬到船上。

就在福儿死死咬住下唇,拿头轻撞床板时,屋门开了。

阿宝站在舱门边,手里举着烛台。

那光珠不过黄豆大,却散了满屋,整个屋子俱被这光照亮。

阿宝将烛台固定,又罩上风罩。

她从走进来,到预备离开,一个字也没说。

福儿却在阿宝要关上屋门的时候出声:“少夫怎么知道我怕黑?”

梦里的阿宝只知道福儿怕黑。

梦外的阿宝知道了福儿为什么怕黑。

福儿不等答话:“我送了信出去。”

阿宝回身看她,她已经交待过,是她送了燕草的消息,好让崔显把消息卖给萧思卿,用消息再换消息。

“白露死,查银杏。”

福儿隔着灯火,看见的阿宝是一团带着光的影子。

她将四姑娘的行事,学了个十成,不到最后一刻,手里总要扣着些什么。

“白露……死了?”

福儿到得此时,又换了一种目光看向阿宝,这回轮到她笑:“少夫人不会以为,白露她还能活罢?”

第222章 报信

嫁娶不须啼

怀愫

福儿说完这句, 往船舱上一靠。

她在等阿宝的反应,可阿宝听她说完,留下那盏灯, 关上舱门离开。

接连着好几日, 都不再现身,来给福儿送水送饭和替她松开绳子, 让她能暂时活动的人成了青书。

青书每次来都只是放下饭食, 解开她的手, 看着她吃饭。

福儿终于忍不住:“少夫人呢?”

她是不是受不住了?受不住丈夫杀了个无还手之力的丫头, 所以躲在舱中不敢出来?不敢见一见这天底下究竟有多少惨事?

青书并不理会她,等她吃完了饭, 又将她手脚捆住,嘴中塞上布条,径直离开。

关上舱门,青书才皱眉叹息。

青书也不知道那天夜里究竟发生什么, 少夫人突然过来, 轻拍他的舱门,进门之后问他:“明日是不是要靠岸?”

船每行几天,遇上渡口时就会稍作停靠,到了岸边要补给食水, 再略作休整, 才好开船出发。

“是。”青书点头。

“替我备一匹好马。”轻减行装坐船回京要十五六日,若是她快马回去,日夜兼程,那七八日就能到了。

青书岂能肯:“这怎么成, 怎能让少夫人自己上路!”

若是出了什么差池, 那公子还不剥了他的皮!

阿宝皱眉, 这些人总不信她。她十四岁不到,就能从崇州带着红姨林伯和戥子四个人奔赴京城。

这几人老的老,弱的弱,不也也顺顺当当进了京。

“明日靠岸,你替我弄一身男装来。”阿宝从袖中取出她爹的官印记认,“我走官道住驿站,不会在野店落脚,你不必忧心。”

每六十里一驿,加急赶路,总有驿站可以投宿。

“那,那我随少夫人去。”

阿宝看了青书一眼,青书虽去了一趟辽阳,但还是先坐船后换车的。

“我三岁便在马上摔打,闭着眼睛也能翻山,你呢?”

青书讷讷,他的骑术只是寻常,怎么能比得上少夫人。

“要我要带上你?那还不如坐船,明天靠岸,男装马匹。”

白露和银杏的消息已经传出去半月有余,不能再等了!

第二日,青书备下马匹干粮和男装,眼睁睁看着少夫人摸了那匹新买的马几下,与那马耳语上几句。

翻身上马,两腿一夹,那马自行小跑起来。

少夫人骑在马上,头也不会,只伸出胳膊向后一挥。

青书胆颤心惊,信都已经送回去了,老天保佑让少夫人比他们先到京城,途中要是出了那么一点差子。

不说少爷,戥子就得先扒他的皮!

阿宝用布带将胸紧紧裹住,她年纪虽长,但身材偏瘦。本来就高挑,穿上宽松些的男装,再戴上斗笠,迈着大步,比寻常男子多几分秀气而已。

骑马两日,遇到驿站,掏出官印记认进门歇脚。

阿宝用巾帕拍下身上尘土,这两天没下雨,道上便不难走,只是灰尘大些。衣裳鞋子全都灰扑扑的,脸上都不用刻意涂黑。

驿站的驿丞一看是辽阳官衙的印记,颇有些古怪,那地方可远呢,可看包袱中露出来的漆印信件又不敢怠慢。

好食好水的招待阿宝:“小兄弟姓什么?要不要酒?”

“不必,我要换马。”这马已经连跑了两天,本就是寻常城镇里买来的马,体力只算寻常,拉着快跑两天,已然到了极限。

阿宝压低了声音说话。

身形还能伪装,但声音不能。驿丞听他的声音更觉得古怪,又听他要换马,不敢决断。

送上食水之后,去问驿站中的巡检:“你看,那人不会是冒充的罢?”可如今谁有胆子来骗军马?驿站的马那可都有徽号。

官符倒是对得上,但辽阳那地方,跟他们隔着十万八千里,八杆子都挨不着啊?

巡检虽没品阶,但是武职,多是老迈军人打不了仗了,就在当时当驿站的巡检。

方才阿宝骑马过来,他远远就看着,听了这话看了那驿丞一眼,掏掏耳朵:“他那骑马的姿势,一看就是军中人,你可少管。”

这些年军事调度多,驿站也跟着受看重,连他们这样的小站都有四五匹军马可换。

驿丞一听这话,赶紧将饭食热水备好,等到阿宝休整过,他又挑了两匹马出来:“小兄弟,你看看,要哪匹?”

阿宝眼睛都没眨,挑中其中一匹,在马单上写上“林昭”两个字,领马离开。

等她骑马走远了,巡检喝了口酒道:“怎么样?他一瞧就知哪匹马脚力更壮,这还不是军中人?”

驿丞这才松了口气:“我看他生得清秀,还当是位公公呢。”进门那掸灰的模样,带了那么点女气。

二人言谈间,阿宝已然骑马远去。

一路上翻山涉水,凭着阿爹留给她的官符徽号,逢上驿站便换马小睡。原来七八日的路程,她轮换马匹,日夜兼程,第六天快亮时到了京城。

此时离天亮已经不远,城门还未开。

因是夏夜,一众人围在城门不远处等着白天开门。